手機被沒收了。
哥哥說,為了讓她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他要帶她去一個地方。
繪梨抹抹眼淚,好半天才緩過來。
“作為交換,哥哥把手機還給我好不好?”
禪院甚爾看了她一會,答應了。
坐上了離家的車,繪梨一路上都擔心哥哥會帶她去很奇怪的地方,但是他沒有。
車子停在了一所學校門口。
很普通的學校,和咒術師咒靈毫不相關,裡麵很熱鬨,高中生的社團活動十分豐富,暑假更是不容錯過的社交好時機。
操場上男生在太陽底下打著籃球,觀眾席被太陽曬得滾燙,旁觀的女孩們沒有坐下來,而是踩在上麵大聲給自己看好的男生加油。
她們留著不同的發型,臉上的表情也不太相同,有激動喜悅的,也有焦急沮喪的,球場上某個男生打出了亮眼表現,紅方那邊的女孩激動起來,大喊道:“山下君我愛你!!”
這種話……在這麼多人麵前喊出來嗎?
繪梨睜大眼睛,看著肆無忌憚鬨做一團的女孩們,唇角抿起來。
她從來沒有這樣過。
不管是加茂,還是硝子,她們都是很厲害的天才,她們願意和她做朋友,就已經她這隻雜魚的榮幸了——心裡這麼想著,所以儘量不想給她們添麻煩,害怕惹她們生氣。
腦袋被撫摸了一下,哥哥的手掌很熱,繪梨低下頭,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手被牽起來,哥哥帶著她繼續往前走,沒多久就來到了一片小樹林。
夏天是樹葉最綠的季節,小湖在太陽底下波光粼粼,三個女孩站在畫架前,像是在寫生。
哥哥把她一下子推到學生們麵前。
三個女孩抬頭看她,先是愣了一秒,然後露出了驚豔和熱切的笑容,朝她走過來。
繪梨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回頭看,哥哥抱著手臂站在原地,高大的身軀很有安全感。
她被她們邀請一起畫畫,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誇讚,她們說現在的社團不夠四個人,下個學期就要解散了,問她可不可以加入。
繪梨還是第一次從哥哥以外的人身上體會到被需要的感覺,她說不出來拒絕的話,迷迷糊糊被牽去登記,才知道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根本無法加入學校的社團。
女孩們蹲在她的身邊,捧著臉頰期待地看著她,臉上滿是開心的笑容。
她捏著薄薄的登記表,忽然感覺很難過。
“對不起……”
繪梨低著頭,向她們道歉,然後得到了熱情的抱抱。
三個女生像是小樹懶一樣掛在她的身上,不斷誇讚著她,說她是她們見過最厲害的人,以後一定能過成為知名的大畫家。
她從來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多誇獎的話。
也從來從來沒有被人用崇拜的目光看著。
更是從來從來沒有過這種……這麼被需要的感覺。
如果她不加入的話,三個人的社團是會被解散的……
好沒用,她就連這個忙都幫不上。
她低頭忍著眼淚,不想在她們麵前哭,哥哥牽著她往回走,籃球場內依舊是肆意的歡笑,小賣部旁邊的樹蔭底下,大家坐在一起享用冰棍,汽水瓶子被擰開,發出滋啦的聲音。
女孩們擦肩而過,聊著最近熱播的電視劇和動漫,抱怨著上課怎麼都聽不懂,拖長語調說根本不想開學……
一切的一切都普通得不像話。沒有人討論她看不見的咒靈,沒有人聊她聽不懂的話題,人類不會因為咒術的強度,就被分成一級二級三級四級和垃圾雜魚。
這裡是普通人的世界。
她本該生活在這樣的世界。
繪梨看著和同齡人的女孩們,聽著她們的交談,終於模糊地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大顆大顆的眼淚掉出來,聽見哥哥朝她說話。
他說神子大人很壞,讓她永遠也不要原諒他。
她感到迷茫又無助,心裡亂糟糟的,完全沒有心情再和神子大人打電話,躲在浴缸裡泡了很久,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哭。
“怎麼了啊。”
少年從陽台走進來,彎腰看著她:“電話不接,手機關機,聽說那家夥帶你去了學校一趟,哭得很厲害嘛,被欺負了?”
她搖搖腦袋,低著頭不肯看他。
“怎麼了呀。還沒治你私自關機的罪欸,眼淚留到待會用嘛。”
依舊沒反應,彆過腦袋,倒像是在生他的氣。
“謔……老子沒惹你吧?”
笑著湊到她眼前,語氣像是感覺有點新奇:“在外麵被欺負了一個勁往家裡發脾氣,不講道理啊你。”
“我才沒有……”
沒撐過三句話,少女抹著眼睛,滿心難過地問:“繪梨是、是神子大人的小狗嗎?”
“嗯?”
他摸摸下巴,完全沒當回事,反而拍拍她的腦袋:“你哪有小狗這麼乖啊?又笨又纏人,照顧你很麻煩的啊……”
繪梨愣了一下,完全被這句話擊碎了。
小狗、她連小狗都不是嗎?
原來神子大人是這樣看待她的……
她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答案。
所以即使哭得難受極了,即使心裡也很難過很舍不得,但還是鼓起勇氣一鼓作氣說道:“那這樣的話、這樣的話、神子大人就把我丟掉好了!”
“哈?”
五條悟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還不等他說話,外麵就傳來腳步聲,他皺眉往那邊看了一眼,在房門打開之前,抱著她瞬移回了高專。
“誰和你說亂七八糟的話了?”
把她丟到床上,五條悟心裡滿是莫名其妙,忍著氣掰她的臉:“現在好好道歉就當做沒聽過。”
少女縮了縮脖子往後躲,然後又被按住肩膀。
“趁老子現在還想好好說話,還有什麼胡話一口氣說出來,待會數罪並罰沒問題吧?”
她不說話,嗚嗚咽咽地哭,聽見自己要被懲罰,於是抬手推他,像是一隻應激的小獸。
“好歹也聽人……”
低頭湊過去,於是她的指甲劃到他的臉。
兩個人都是一愣。
因為戰鬥中一直開著無下限的緣故,少年根本沒有受過傷,這張完美的皮囊遠比想象中還要脆弱,被指甲快速剮蹭,很快就滲出血痕。
他抬起手指抹了抹,看一眼指尖的血,又看看她,像是一時間不太能接受,抿著唇沒說話。
繪梨嚇了一跳,意識到自己要完蛋了,哭著往後跑,然後被拽住腳踝扯了回來。
“說你啊,張牙舞爪的乾什麼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