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蜥蜴瞪大眼睛,喉嚨發出嘶嘶響聲,像是被定住了似的,關節發出奇異的響聲。
領隊眨了下眼,顯然沒想到自己還活著。他定睛一看,才發現周圍有無數條棉線纏繞住了巨型蜥蜴。
“這是……”
一個聲音在他身後沙啞響起:“我如果是因為救你們而死的,是不是就能還債?是不是就不會給院長惹麻煩?”
周圍的戰士愣住了,轉頭看向從剛才開始就在角落、生死未卜的玩偶醫生。
它的大半個身子都已經脫線了,走兩步就棉絮紛飛,原本的笑臉被熏得半黑。
正在掩護邱女士從後門撤退的小惡種回頭,驚呼:“你怎麼回頭了?!”
玩偶醫生笑了笑,身上因為笑聲再繃斷了兩根線:“他們說的對,我手上有血債。如果我不還,那這債就要到院長身上了。我何德何能,能讓院長替我背。”
領隊喉嚨乾涸沙啞:“你……”
巨型蜥蜴發出一聲怒吼,掙脫了棉線。
在怒吼之中,玩偶醫生的聲音落到了每一位戰士耳朵裡。
“你們看清楚了。我是因為救人死的……回去都給我講清楚,彆給我漏了一字半句!”
小惡種的哭聲在後麵撕裂空氣:“它要自爆,它要自爆!”
A2級彆的惡種自爆。
所有戰士臉色都變了。一旦自爆,周圍沒有人能幸存。但他們都沒能力阻止這一切發生,隻能眼睜睜看著那破破爛爛的身影像氣球一樣漲大。
越漲越大,直到臨界點的到來。
下一刻,無數棉絮紛飛,像是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遮蓋了周圍的所有光亮,將天地都蓋上一層純白的絕望與空靈。巨型蜥蜴的慘叫在純白的飛絮之間逐漸湮滅成靜寂——
戰士們預想之中的無差彆傷害並沒有到來。
輕柔的棉絮從天而降,像是輕柔的雪花,覆蓋在他們麵頰上,輕輕的,輕輕的。
屋頂被掀飛了,一抬頭就是陰沉沉的天。潔白的棉絮混著淅瀝瀝的小雨從一片黑暗的天空落下,就像每年冬天都會經曆的那樣,平靜美好。
巨型蜥蜴不見了。
領隊怔怔地仰頭看天,低語喃喃:“下雪了。”
嘀嘀嘀。他的光卡響了。
接通了之後,光卡那頭,其他小隊的領隊的聲音和他一樣恍惚:“居民沒有傷亡。但是一些逃走的惡種重新回來,擋在人類之前,阻止了暴走的同類。”
“它們都在念叨一些奇怪的東西,比如,要我們發誓,如果回去一定要替符院長澄清。”
“它們的債都還完了。”
棉絮落到了領隊的麵頰上,輕輕拂過眼角。他深吸一口氣,接通了光卡:“我這裡……也是。”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驚呼:“符院長來了!”
在場所有人都很吃驚。他們都很明白,此時冷處理對符卿來說才是最好的,一旦露麵,那他將麵對的無儘的麻煩旋渦。
所有戰士都放下武器,靜默看向符卿的方向,手心放於胸前行禮。
白色風衣站在廢墟之上,仰頭看向漫天飛散的棉絮,閉上了眼睛。
人工智能在他耳邊:【周圍的能量波動有異常,應該是有人故意擾亂了惡種的神經係統……不過問題不大,你再訓導一次就能重新收服它們。】
符卿沒有說話。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與瘋人院一眾惡種心意相通。剛才發生的一切,他都知道。
訓導靜默地鋪開。
人工智能很罕見地沒有貧嘴:【本次訓導成功21隻惡種,等級上升至A2。】
瘋人院的“老員工”大多自己恢複了清醒。仍然暴躁的惡種,則在一眾為自己償還血債的老員工手下化為了齏粉。最後剩下、需要符卿出手的,反而數量不多。
有符卿本人在場,沒有人敢再提那檔子事情。符卿淡淡對他們說“已經收服暴走的惡種了”,雖然人類本能讓他們生出幾分不安的擔憂,但沒人出聲,一隊隊戰士忙不迭地離開了現場。
雪還在下。
邱女士在兔子們的簇擁下,回到一片狼藉的自己家。她在廢墟中看到一隻盒子。
她慢慢蹲下,將盒子從死角抽出,慢慢打開。
這是一盒芝麻桃酥。
邱女士沒有說話,捧著盒子站了起來,身後兩隻小惡種還在烏拉拉地哭。
雪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符卿站在他們的不遠處,臉上沒有表情。灰藍色的眸子像是在經曆一場寒冬的暴風雨,即將凝固的冰寒在洶湧搖曳。
雪飛過他耳畔。一道聲音似幻似真地略過他的耳垂。
“院長,我還欠著的八十六點三分,給我免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