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眸。
陽光穿過籃筐,灑在青春健碩的軀體上。充滿爆發力的身形幾步上籃,汗水被甩在半空,晶瑩如雨露。
在扣籃那一刻,那道身影鬼使神差地轉頭,對上遠處縮小的身影。
正好看到那雙彎彎的藍眼,以及似笑非笑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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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符卿和陸奪麟在學校裡又有了一次更偶然的聯係。
起因是警察學部借用了實驗室。
警察學部的學生需要學習常見化學藥品的性能和突發情況的對策,因此,學部開設了實驗課。但是警察學部的實驗樓還沒造好,隻能借理學部的實驗室。
南方大學是從零建設起來的新大學,基礎設備的成本有的來自於政府撥款,有的來自往日的超級團隊捐贈,但都需要通過中央研究院下屬的工廠統一定製。
即便如此,新社會的當務之急還是在生產領域,沒來得及供應教育口的很多設備。
因此,一些團隊就“租借”給南方大學一些現成設備。
租借方就包括了X市瘋人院。
符卿正在辦公室裡看這周新收容病人的病例,忽然接到了通訊。
“符院長,真的對不起,有學生將您捐贈的儀器弄破了!”
符卿本想大度地直接說沒關係,但在他輸完回信前,光卡一閃,後續又收到了條訊息。
“因為實驗室是被警察學部借用的,所以需要和那邊商量責任歸屬。非常抱歉,請您等待兩天。”
警察學部。
看著這四個字,符卿捏了下鼻梁,纖長的睫毛翕動,嘴角銜著兩分若有似無的笑容。
他拿起光卡:“我過來一趟。”
當他到達理學部實驗樓的時候,走廊裡鬨哄哄的。
實驗老師、學部管理老師、財務科混著一大幫人高馬大的男生,你一言我一語,人聲鼎沸。
其中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人牆包圍,劃過符卿耳邊。
“我會賠的,彆難為他!”
有學生為難道:“陸哥,你是我們的哥,但這儀器據說得幾十萬呢,你這頂包……”
“他家裡隻有個重病奶奶。原來異能社會的時候,隻能勉強打零工糊口。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高考這條路子,他以第一名考入警察學部,不能因為這點事再耽誤的學業。”
還挺義氣。
怪不得這麼快收了這麼多小弟。
符卿沒打擾他們,靠在走廊不遠處的牆上。
實驗老師和財務老師也是滿臉為難:“這不是賠償的問題,最主要的是這儀器是借來的。還得厘清責任,向租借方交代!”
眾人臉色刷白。
雖然人類社會進入了新時代,但是百年安全區的秩序對新秩序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原先那些超級團隊,在沒有異能後仍因為血脈、人際關係、生產資料等因素,占據了很大的優勢。當年能當上首領的自然也都不是普通人,很快利用他們靈活的頭腦開設公司、開辦工廠,占據了一些話語權。
雖然這儀器不算特彆高端和昂貴,但是現在這個關口,有餘錢租借儀器的團隊至少是一方豪強。沒人想要給大團隊留下不好的印象。
財務老師臉色很差:“學校聯係了租借方,對方很重視,等會兒就要趕過來。”
學生們的臉色更加慘白了。
陸奪麟皺緊眉頭,哼了聲,不放在心上。但他的表情看在彆人的眼裡,被當成了色厲內荏。
“沒事,大不了兩倍價格賠……”
就在陸奪麟豪氣衝天的時候,他隨意轉頭,餘光瞥到了人群外靠著牆的某個身影,喉嚨頓時堵住了。
符卿對上了眼神,挑眉笑了下,高聲:“兩倍,我聽到了。”
老師們這才發現他來了,連忙過來:“符教授,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不麻煩,”符卿眼中笑意盎然,視線緊緊盯著遠處臉色僵硬的陸奪麟,“畢竟有人要兩倍賠我呢。”
財務老師也是心疼學生:“符院長,您大人大量,彆在意。畢竟是學生,兩倍就太……”
符卿臉色微變,一板一眼地冷漠道:“這是他自己說的。”
眾人咋舌,看向陸奪麟。
剛才還豪氣衝天的陸奪麟,不知怎麼地忽然軟了下來,眼巴巴地盯著符卿,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同學疑惑且心疼,以為他是裝逼正好趕上正主來了:“陸哥,你退一步吧。”
陸奪麟猛然回神。他和院長現在還是隻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他尷尬地咧動嘴角,僵硬地打了招呼:“符教授。”
符卿也裝作不認識他,臉色板正地問:“你說話算話嗎?”
陸奪麟連忙回神,語氣輕巧而柔軟,連聲道:“算,算。”
眾人麵麵相覷。
“不麻煩老師了。”符卿淡淡道,“那就請這位願意承擔代價的同學和我回X市瘋人院一趟,簽署賠償協議吧。”
從開學以來第一次,陸奪麟在眾目睽睽之下跟著符卿上了車。
坐在這輛自己無比熟悉的車裡,陸奪麟渾身不安,剛拉好安全帶,就忍不住轉頭輕聲:“院長,我今天是不是做錯啦?”
“沒錯。你有義氣,很好。”
陸奪麟撓撓頭:“但我回過頭想想,還是太衝動了些。”
“新高考第一年,競爭激烈,藏龍臥虎。警察學部第一名以後前途無量。今天過後他肯定向著你。你院子裡藏的金子那麼多,以功利的角度來看,用來換人脈也是劃算的。”
陸奪麟似懂非懂地哦了聲。
不過,他倆的賬戶一直都是通著的,這筆賬算到後來肯定也不需要他來付。
然而,他卻聽到符卿開著車,目不斜視地對他說:“四十萬的儀器,雙倍就是八十萬。”
陸奪麟驚異地轉頭看向院長:“院長,你想要金子打家具的話,要多少我就給多少,這樣算賬就免了吧?”
“免不了,”符卿臉上看不出喜怒,“我不要金子。”
陸奪麟臉上愈發疑惑了。
當夜,他就知道了院長的意思。
昏黃的燈光投射出緊緊貼著椅背的身影。急促的喘息聲伴隨著破碎的名字,在房間內回蕩。
眼睛被黑布蒙著。
一雙蒼白骨感的手從後拂過那張深邃立體的臉龐,緊接著,呼吸便打過了他的耳垂。
聲音在他耳邊輕聲溫柔:“還有三十五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