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番外8 往事(下)(2 / 2)

我在未來開瘋人院 序染 10621 字 5個月前

陸奪麟張了張嘴,手腳慌亂了起來,幾乎從樹上栽了下來。

符卿並不是空穴來風地與他說這些的。陸奪麟這才發現,符卿的黑眼圈深得可怕,臉頰也比前段時間瘦了很多。聯想到安保們討論時說“小符先生提前完成了學業”“不僅在瘋人院兼職,還在研究院掛著職務”,陸奪麟心裡頓時被後悔和愧疚填滿了。

他倉皇地盯著符卿的表情,喉嚨裡發出沙啞的呢喃,像是孩子犯錯後害怕的撒嬌:“我,我不玩了。”

符卿淡淡瞥了他一眼,甚至沒再多說一句話,轉身就走,甚至都不來“抓他”了。

安保們看得一愣一愣的。

符卿沒動手,他們也沒動手。符卿就擺了個臉色,說了句話,陸奪麟就和天塌下來似的從樹上溜了下來,屁顛屁顛朝他們奔過來了。

“這算什麼?精神控製嗎?”

“小符先生太妙了,太妙了。”

“我看不懂,但是我大為震撼。”

說話這會兒,陸奪麟已經到了他們跟前,小心翼翼地朝他們伸出手:“我自首。”

他對著安保們說話,眼神卻一味地朝遠處符卿的背影瞟,聲音間帶著小孩子生氣不敢到家長麵前當麵道歉的心虛。

安保們:“……”

後麵幾天,陸奪麟安分了不少。

隻是,每次熟悉的皮靴聲在走廊裡響起的時候,彆的瘋子都會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他卻會用燦爛的微笑迎著小玻璃窗對路過的身影打個大大的招呼。

“小符先生,我已經安分五天啦!”

“小符先生,您今天來得真早。”

“小符先生……”

符卿永遠是那副公事公辦的淡淡表情。

對於陸奪麟來說,這是每天最期待的時刻,而對符卿來說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但即使隻是這樣,他也很滿足。

或許是認命了,也或許是在絕境中發現上天還是給了他一塊糖,讓他不至於掐滅最後的一絲火光。

幾年後的一個早晨,在起床時間之前,瘋人院忽然上上下下開始躁動。

護士們,安保們,在走廊裡狂奔;瘋人院被各種車輛包圍,各路人馬湧了進來。

地下二層的瘋子們與世隔絕,隻能頭頂隔著樓板的震動聲和腳步聲。

那天下午,護士們再來查房的時候,每個人的眼睛都紅彤彤的,像是哭過了。

一直表現很好的A17小心翼翼地問:“今天好像發生了大事?”

“我們要換院長了。”護士隨口一說,這已經是眾人都知道的事情了,也沒必要瞞,“小符先生處理完後續事務就要住進來了。”

“小符先生要當院長了?!”

不遠處正通過小窗口拿飯的陸奪麟耳朵豎了起來,幾乎貼到了門上。

護士小姐說:“以後要改口叫符院長了。”

符院長。

陸奪麟眯起眼睛。

以後是不是能再多看看他啦?他會不會更忙更累呀?

第二日一大早,他還陷在夢裡,就聽到自己的房門被擰開的聲音。

他敏銳睜眼,起身,發現自己的房間外麵立著一群人,而為首的正是符卿。

他臉上閃過狂喜,但旋即壓抑住笑意,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小符先生,……不對,符院長。您怎麼這麼快就來了?我最近沒犯事……”

“薑賀國沒了。”

陸奪麟表情一怔,隨機尷尬笑笑:“哈哈,這個消息真是讓人難過。”

“你叫了他幾年爸爸,我帶你去上香。”符卿的聲音十分平靜,卻在句末停頓了下,“順道……帶你去外麵看看。”

陸奪麟瞳孔緊縮。

他不知道觸動他的,是給該死的薑賀國上香,還是去外麵看看。

外麵,這個詞對他來說曾經有著驚人的吸引力,卻在一日複一日的蹉跎和一次複一次的絕望中被意識所掩蓋。

“我以為,你在外麵這麼多年,遇到了那麼多的事情,遇到了那麼多的人,回來都忘了我曾經是……”

符卿盯著他的雙眼:“陸奪麟。”

陸奪麟張了張嘴,聲音卡在喉嚨口。

A14幾乎已經替代了他的名字,在這一次重新被叫起名字的過程中,他壓抑住的無邊情感與各種委屈伴隨著那三個音節吞沒了他,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刻抱住符卿的肩膀,瘋狂搖晃著問他,他究竟還記得我多少,究竟是怎麼看我的。

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坐在了符卿的副駕駛座上。

無數人提心吊膽,勸符卿不要帶他出去,或者至少讓他穿著束縛衣、被關押在特製押送車裡出去,但是符卿隻像是帶著個朋友兜風似的,與陸奪麟並肩坐著。

陸奪麟不認路,但他覺得這條從瘋人院到墓地的路,是否太長了點,竟然要開車五個小時。

五個小時裡,城市的高樓大廈與鄉間小溪,摩登的都市精英與村口玩泥巴的小孩,都像是他做夢夢到過的那樣,闖入他的世界。

一路上,符卿沒有說話,沒有打擾陸奪麟聚精會神的“享受”。

等陸奪麟回過神,他們已經在墓園門口了。

陸奪麟恍然,回頭看向符卿,正想開口問他,上香是什麼,自己為什麼要給叫過爸爸的人上香,就看到符卿因為過度用力抓握方向盤而發白的指關節。

符卿事前給他們打過招呼,有“危險分子”要來,因此周圍沒有人影,寂靜得可怕。

寂靜得,仿佛世界上隻剩下車裡的他們二人。

陸奪麟看著符卿注視前方、毫無波瀾卻仿佛一灘死水的眼睛,莫名竟然讀懂了符卿的情緒。

薑賀國死後。

與符卿有聯係的人,好像,隻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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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山,符卿扛著用毛梳和護毛精油出來,一邊走一邊心裡暗暗發誓,明天就給陸奪麟下迷藥,找人把他的毛都剃光。

結果一到院子,就看到睡得四仰八叉的陸奪麟。

“……”

給長毛烈性犬洗澡的怒火即將重新抬頭,符卿忽然看到陸奪麟眼角的晶瑩。

符卿走近了,蹲下,仔細打量陸奪麟的臉:“在夢些什麼呢?”

“嗚嗚。”睡夢裡,陸奪麟發出了些許令人憐惜的嗚咽聲,下意識去蹭身邊的熱源。

無名暗火頓時煙消雲散。

符卿歎了聲氣,低頭看他,最終還是放下手裡的梳子和精油,陪他躺了下來。睡夢裡的陸奪麟委屈地朝他嗚嗚嗚。

符卿不知道他在傷心些什麼,隻好在他耳邊輕聲:“我在。”

陸奪麟果然不嗚咽了。

符卿雙手環住陸奪麟的脖頸,像是哄小孩似的輕輕拍他的背。

八月底的傍晚已然開始降溫,微風以正合適的溫度略過他們,吹動院子裡的樹木和雜草,給他們奏響一曲安詳的搖籃曲。

陸奪麟醒來的時候心裡還存著夢中的悲傷,剛要深呼吸緩解一下,忽然發現身旁有熱源。他一低頭,發現符卿不知何時也睡在了草墊上,半個身子埋在自己胸前柔軟而茂密的長毛裡,臉頰貼著自己的脖頸。

陸奪麟用前肢將符卿往懷裡攏了攏,在他頸側蹭了蹭。

安靜的夕陽照著他們。

好像,世界上有聯係的,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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