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演完這一支便中場休息,明逾跟著阿D走下去, 十幾年未見總要敘敘舊, 她朝陳西林打了個手勢, 陳西林揚起唇角衝她眨了下眼。
老朋友在吧台聚首,阿D仍然是最活潑的那個,“我的天,怎麼能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呢?我就說那個是阿Ming, 他們兩個還不信!”
“變好多, 十五年唉~”貝斯手輝哥悶悶說道。
“成熟了成熟了,誒?但是你細看噢,臉蛋五官還沒有變啊,歌還是唱這麼好啊。”
明逾啜乾了一支伏特加調的雞尾, 抬眼笑,“怎麼你們都沒變的感覺?”
“那不可能啊, 我們都老了!阿Ming怎麼在C城了?這些年都在做什麼?”
明逾有些恍惚,這些問題能寫本書,“嗯……不唱歌之後就來這裡留學了, 畢業後就留在這裡,一直到現在。你們呢?好開心樂隊還在。”
“我們在海城待到……07, 08年,對不對輝哥?是08年嗎?”阿D得到肯定, “就回台灣發展了, 當時正好有個機會, 跟‘紅石’簽了, 說起來跟你一起的那位陳小姐厚,是我們老板的朋友唉。”
阿D說著往那邊指,明逾一回頭,陳西林不見了。
服務生端來一杯什麼,呈到明逾跟前,“是那邊那位小姐點給你的,”服務生轉身指著陳西林坐過的位子,“哦,她走開了。”
明逾謝著接了過來,杯子是普通的水杯,透明的液體裡飄著片檸檬,聞了聞,也隻有檸檬味,再嘗一口,果然隻是一杯檸檬水,她再轉頭滿場找著,卻還是找不到陳西林。
跟阿D他們閒話了兩句,留了聯係方式,她便說失陪一會兒,走到座位旁,陳西林的外套也不見了,她拉住服務生,“之前坐在這裡的那位小姐走了嗎?”
服務生想了一下,“噢,沒有,她出去了。”她做了個吸煙的手勢。
明逾也抓了外套走出去,兩種烈酒混在一起,這會兒勁頭剛上來,周圍的世界高高低低的,她扶著門,見陳西林正將一隻煙頭丟進垃圾桶上的沙盤裡。
“Lynn。”她喚道。
陳西林轉頭,衝她笑,邊走了過來,走到她麵前,貼得那麼近了,又遠了,“你還是喝多了。”
“還好吧……”明逾側過身,後背倚在一旁的牆上,這樣就不怕站不穩了。
陳西林側身輕靠在明逾旁邊的牆上,看著她,“唱得真好。”
明逾苦笑,“不比當年了。”
“不會,你都說了,當年你都不懂曲中意,又怎能唱好?”
她壓在道理上,明逾無法反駁了。
“當年……怎麼會去唱歌?”
“這個嘛,說來話長,長話短說就是家裡遇到了困難。”
陳西林眯起眼,轉過來背靠在牆上,和她靠在一起,“你今天怎麼了?”
一陣沉默,明逾彎下腰,深深呼出一口氣,“一個老朋友去世了。”她想輕巧巧說出,最後幾個字卻哽咽了,自覺失態,又站直身子,想要故作平靜。
陳西林反手牽住她的手,冰冷的,“想哭就哭,不必撐著。”
空氣定格了一秒,明逾卻笑了起來,笑出了聲,她抽離了陳西林的手,貼著牆將自己轉了一圈,和陳西林之間轉出了自己一個周長的距離,輕聲嘀咕,“都是這麼開始的。”
“什麼?”陳西林不確定她的意思。
明逾低著頭,她不打算去解釋這句話。
陳西林將思路清理回去,“其實死亡是一種不錯的道彆。”
明逾那麼一瞬間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她知道陳西林講的一定不是她和伊萬,到了這個年紀可能每個人對每件事的觀點都有些自己的經曆在背後作支撐,然而這話卻出奇地適用於伊萬。是啊,這是種不錯的道彆。
“我們在這世上尋尋覓覓,可最後都要跟我們尋覓到的一切道彆,”明逾苦笑,“不如不找。”
不如不找。陳西林一瞬失了神。
酒吧裡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叫,他們熱鬨他們的。
陳西林抬頭,“你還進去嗎?還是想回去?”
回去?開玩笑,明逾想,她今夜是不敢清醒著回去麵對黑夜的。她轉身往門裡走,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走成直線,邊走邊笑道:“我可不想喝檸檬水,又不是來養生的。”
陳西林目送著她的背影,又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來。
等她再進去,明逾正和一個棕色皮膚的男人坐在吧台邊喝酒,她看了眼明逾手裡那隻扇形酒杯,又是混著喝,酒杯的主人聊得起勁,眉飛色舞的。
看了眼時間,快十一點了,她本打算十一點前回去的。
一個拉丁裔美女走到她身邊,“嗨,聽說你是他們朋友?”她指了指台上的樂隊。
“嗯……”陳西林紅唇輕揚,禮貌地笑了笑。
“我叫傑西卡,能請你喝一杯嗎?”女人直接得很。
傑西卡,叫“傑西卡”的女人都漂亮得張揚。
陳西林猶豫了一下,“謝謝,傑西卡,我叫Lynn。”
“Lynn,很高興認識你。”
傑西卡的亮片短裙裹著穠纖合度的身段,裙子太短,她在高腳椅上疊著腿,棕色的波浪長發半遮著呼之欲出的胸。
陳西林點了支酒精度很低的雞尾。
“Lynn,你是中國人嗎?中國女人都好矜持,不過我好喜歡。”傑西卡將性向宣布得明確一些。
陳西林一點都不意外。至於她是中國人嗎?算吧。
“我和我朋友中間總得有個人待會兒還能走路。”陳西林笑道。
“你朋友?是剛剛唱歌的那位小姐嗎?”
“對。”
“哦~那她是你partner嗎?”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