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8(1 / 2)

寒鴉 弱水千流 13016 字 3個月前

Chapter 10 破(二)

亞城是繁華的海濱之城, 旅遊業極為發達,常年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到此處度假,整座城市極其多元化, 展現出極高的兼容性。

已是夜裡十一點多, 驅車從機場沿機場高速一路往市中心走,周圍仍是霓虹閃爍。

這座不夜城的夜晚仿佛才剛剛拉開序幕。

在飛機上顛簸了兩個多小時, 溫舒唯有些疲乏,加上天色已經很晚,她上車沒多久便開始打瞌睡, 對陌生城市的好奇被疲憊感衝散。抱著包包,整個身子幾乎窩進座椅裡,眼皮打架, 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

一旁, 沈寂察覺, 伸手輕輕晃了晃姑娘小巧的下頷, 低聲問:“困了?”

溫舒唯點點頭,抬手揉眼睛, 又忍不住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這小模樣有點兒好笑又有點兒可憐兮兮,沈寂心裡一柔, 手指順著姑娘的下頷線往她耳朵滑上去, 將一縷碎發捋到她而後, 嗓音低低的,輕聲:“困就靠著我睡會兒。”

他舉動絲毫不出格,但那修長指尖卻鑽進她鬢角黑發, 在所有人視野的盲區裡, 若有似無刮了下她柔軟的小耳垂。

溫舒唯臉頰霎時微紅,看了眼前座開車的戰士和副駕駛室裡的劉曉虎, 默了默,不敢多說什麼引人注意,隻能略微歪了歪脖子,躲開他手指親昵的觸碰。稍稍打起精神,轉頭往車窗外看。

亞城的夜景旖旎多姿,與節奏感緊張明快的雲城不同,發達的旅遊業令這座海濱城市充滿了休閒娛樂感,紙醉金迷,燈紅酒綠。大馬路上隨處可見售價不菲的騷氣敞篷超跑,打扮前衛一身名牌的年輕人們談笑風生,恣意享受著海風疾馳而過。

溫舒唯問道:“你們營區有多遠?”

“咱們單位和機場剛好在亞城的對角線上。”副駕駛室裡的劉曉虎聞言,笑著接話,“得穿個城,不過晚上不堵車,開車過去估計最多也就半個小時。”

溫舒唯點點頭,朝年輕軍官露出一個禮貌和善的笑容,感激道:“這大晚上的還麻煩你們專程跑這一趟,真是太謝謝了。”

“恪!繃蹕虎性格耿直豪爽,聞言大剌剌一擺手,“嫂子說哪兒的話,彆客氣。這本來就是上頭安排給我們的工作,再說了,都自家兄弟,你就彆跟我們見外了。”

部隊裡的青年常年與外界隔絕,性格大多淳樸陽光,溫舒唯對劉曉虎印象頗好,彎彎唇,也不再跟他說客套話。

這時,一旁的沈寂握住她一隻手,不輕不重地捏了捏,道:“很晚了。來,趴我腿上睡會兒。”

溫舒唯確實困得不行,不再推脫,點點頭,彎腰把腦袋枕在他膝蓋上,閉上了眼睛。

沈寂手掌輕輕托住她後頸,幫她調整到一個較為舒適的躺姿,等她睡安穩後,又怕她著涼,遂又脫下自己的黑色外套搭在她身上。垂眸,視線直勾勾瞧著姑娘恬靜溫柔的睡顏,大掌輕撫她烏黑柔軟的長發,一下一下,規律輕柔。

前邊的劉曉虎忽然想起什麼,扭頭過來,“對了寂哥,之前聽浩哥說你在雲城遇上……”餘光瞥見側躺在男人膝頭正沉沉好眠的姑娘,他話音突的一頓,嗓音不自覺便壓得低低的,用極低的音量關切道,“聽浩哥說,你在雲城遇上麻煩了?”

沈寂沒答話。微側過頭,目光透過車窗望向遠處夜幕,眼神不明。

頭頂天空濃黑如墨,從車裡遠眺,依稀可以看見蜿蜒平靜的一條海岸線,海水的顏色比天幕更黑,水天連接處被海岸線割開一道口子。臨海幾公裡,燈火煌煌,描摹出數座龐大建築的輪廓。

那裡雄踞著一個氣派顯赫的莊園式彆墅園林。

此時,夜色像一匹沒有邊際的黑色綢緞,富麗堂皇的豪宅從滿目黑暗中突圍而出,突兀刺眼,乍一瞧,像隻披著純良皮囊,實則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獸。

劉曉虎見沈寂不搭腔,循著他視線看過去,打望一番後,笑道:“那是梅府。”說著一頓,嘖嘖感歎,“聽說,梅氏的大老板當年買下這塊地,光是建這麼個宅子,前前後後就花了九位數。這個價還沒算裡頭的大園林,聽說那園林裡光是蓮瓣蘭就有好幾株。這些生意人,喲喂,可真夠肥的。”

劉曉虎說完,忽然反應過來什麼,皺眉道:“……不是吧。寂哥,你遇上的麻煩難道跟梅氏有關?”

沈寂沒有語氣地說:“這個梅鳳年不是個簡單生意人。”

劉曉虎一驚,詫異道:“什麼意思?”

“沒什麼。”沈寂勾勾嘴角,很淡地笑了,“挺晚了,回去之後好好休息。明天還得早起上班。”

劉曉虎剛畢業不久,在軍校時成績優異表現突出,剛分來海軍陸戰隊沒幾年。他在軍校的專業是通訊相關,到院子以後被分到了後勤科,單純樸實,並沒有太多的心眼兒,一幫乾部都拿他當個小弟弟,和戰士們也能嘻嘻哈哈打成一片。

聽完沈寂的話,心思單純的劉曉虎並未多想,隻是笑笑,樂嗬道:“沒什麼就好。反正啊,寂哥你可答應我了的。下回再有任務,你得幫我跟政委做思想工作,讓我跟你一起出,我都還沒扛槍上過戰場呢。”

沈寂笑,“好。”

“謝謝哥!”

*

快十二點的時候,由機場高速駛回的紅旗軍車平穩行至亞城北郊的一條大馬路上。這一帶屬待開發區域,遠離鬨市區和居民生活區,建築物低矮,隻有少數幾個廢棄舊廠房。加上這會兒夜色已深,一路開過來,行人一個沒有,就連路過的車都幾輛。

沿著大馬路再往前行駛三分鐘,荒蕪中突兀出現一片電梯公寓樓。那公寓樓看著與尋常小區沒什麼區彆,門口設有一個門衛室,兩個門禁欄,和一個供車輛通行、直達停車場的大門。

此時,這個無名小區大門緊閉,距離門禁蘭約百米的位置,豎立著一個警示牌,上麵寫著“軍事管理區”五個鏗鏘大字。

車輪一陣顛簸。

睡夢中的溫舒唯醒了過來。

她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抬眸張望,隻見紅旗軍車繼續前行,駛過一處小區大門後,在路口處打燈左拐,減速,車輪平穩碾壓過劃在水泥地麵上的大片明黃警戒線,停在了一個威嚴宏偉的大院兒大門前。

兩名持槍哨兵一左一右站在大門口,神色冷峻,麵無表情。

紅旗軍車停穩後,其中一名上前幾步,察看駕駛員證件。

開車的戰士落下車窗,出示士官證和紅章派車單,道:“剛從機場接回寂哥。”

哨兵聞言,看了眼副駕駛室內劉曉虎,點點頭,將手裡的證件交還給對方。退後半步,稍息立正,身姿筆挺,朝軍車同時行軍禮與注目禮。

門崗內的另一名值班戰士摁下開門按鈕,門禁往兩側緩緩分開,軍車駛入院內。

剛睡了會兒,溫舒唯精神已經恢複得差不多,趴在車窗上朝外張望,一雙大眼睛裡滿是興奮和好奇。這間大院兒從外觀看,和沈寂在雲城出差的院子沒什麼區彆,但車開進來,才發現裡頭彆有洞天,大得不可思議。

進門後,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三棟約七層高的辦公大樓,分彆坐於整個院子的東北西三麵,而在麵朝南麵的主辦公樓正前方,則是一個升旗台,五星紅旗在夜色裡迎風飄揚。

軍車沿專用車道行駛,繞行一周,從主辦公樓前駛過,途徑禮堂、室內運動館、大食堂等區域,往前又是一條林蔭大道,長約五百米,周圍樹木叢生遮天蔽日,綠化設施非常完善。

溫舒唯坐在車裡,驚訝得眼睛都瞪大了,轉頭看沈寂,道:“你們這個院子好大呀。是不是比雲城那個軍區大院還大?”

“那兒是機關,平時就辦辦公開開會,要那麼大地兒乾什麼。”沈寂難得好耐性,坐在車裡朝林蔭道左側抬了抬下巴,“這條路過去是訓練場。”

溫舒唯眨眨眼,望過去,路燈的光昏昏暗暗,道路儘頭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她有點兒激動,道:“哇,海軍陸戰隊的訓練場啊,好想去看一看。不過,我是不是不能去參觀?”

沈寂說:“平時不行。周末放假的時候大家休息,可以帶你去轉轉。”

姑娘聞聲,大眼噌的冒起兩束亮光,拍拍手:“好呀好呀!”說著一頓,便左右觀望邊又出問道:“我們現在是去哪兒?”

“回宿舍,睡覺。”

數分鐘後,軍車停在了宿舍區一間宿舍大樓前。

劉曉虎回頭笑了笑,說:“寂哥,嫂子,你們一路辛苦了,早點休息。”

寒暄兩句,兩人開車離去。

溫舒唯站在一間宿舍樓門洞前,探著腦袋往裡張望,隻見這間宿舍差不多五層樓高,單元樓入口處的玻璃門上貼著一個端正的“八一”標誌,裡頭鋪著很簡單的淺色瓷磚,打掃得乾乾淨淨,纖塵不染。

她抬起頭。

門洞上方寫著一個“三單元”。

“大晚上的,傻站著乾什麼。”沈寂從背後走過來,一手拎著行李箱,一手牽起她垂在身側扶著包包的小手,徑直帶著她進了門洞。

溫舒唯心臟撲通狂跳,有點兒緊張,又有點兒不安,更多的卻是雀躍激動。她左右觀望著,小聲說:“你平時就住在這裡麼?”

沈大爺看她一眼,懶洋洋地回:“不然我睡大街?”

“……不是。我的意思是,”走在樓道上,怕吵到其它人,她嗓音壓得更低,把他手捏得緊緊的,“這是你的宿舍,我跟你住在這裡,會不會不太好?”

“你是我老婆,不跟我住跟誰住?”

溫舒唯臉一下發燙,支吾,“我是怕對你影響不好……”

話沒說完,邊兒上的大爺腳下步子一停,站定了,自顧自拿出鑰匙打開宿舍的大門。

吱嘎一聲,門開。

“就這屋。”沈寂說,“進。”

溫舒唯點點頭,背著包定定神,提步走進去。屋子裡很黑,伸手不見五指。她眨了眨眼,伸手正在牆上摸索著尋找燈開光,卻聽見“啪”一聲,沈寂已經把燈開了。

霎時間一室明亮。

溫舒唯環顧四周。這間宿舍並不大,是典型的單身漢公寓構造――有一個獨立洗手間,一個小客廳,和一個臥室,地上鋪著淺色瓷磚。整間屋子,除了一個電視機,一個軍用鐵衣櫃,一張書桌和一張一米二的單人床之外,沒有任何多餘雜物。

桌麵上擺著一個透明的玻璃水杯,和一個部隊發的燒水壺,乾淨整潔,單調有序。

“進去坐著。”沈寂反手關上門,隨口道。

溫舒唯回頭看他,道:“我還沒換鞋呢。你這地上打掃得這麼乾淨,萬一我給你踩臟了怎麼辦。”

“踩臟了我再拖。”沈寂語氣很淡,說完把行李箱放在地上,轉身進了洗手間。

須臾,水龍頭的嘩啦水聲從洗手間裡傳出來。

溫舒唯彎腰,蹲在地上打開行李箱,從裡頭找出拖鞋,換上。側身一瞧,隻見入口處的鞋架上整整齊齊擺著好幾雙大大的男士軍靴,春夏秋冬,款式各異,有的是迷彩色,有的是純黑色。

她眨眨眼,拎起自己的白色運動鞋,擺在了那些軍靴的旁邊。撥弄幾下,儘量也放得很整齊。

一抹亮眼純白,被旁邊的幾雙大靴子一襯,顯得更加小巧可愛。

溫舒唯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

片刻,沈寂從洗手間裡走出來,瞥見她嘴角那抹笑,挑挑眉,指尖刮了下她左臉上的那朵小紅雲,“小溫同誌,我看你開心得很啊。”

溫舒唯衝他搖搖頭,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