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駙馬名學,字天行,今年四十五歲,膚色白皙,目光明亮,身材挺拔,穿著一身寶藍錦袍,很是俊朗,可以想象年輕時候的風姿。
看到上官月,他皺起眉頭:“怎麼能讓在眼前出了人命?”
上官月低頭做乖巧狀:“一時沒看住。”
上官學皺著眉:“雖然與你無關,但到底是人命,以後不可再沾染,否則這樓船也容不下你了。”
上官月施禮應聲是。
訓完話,似乎也沒有其他的話可說,院落裡安靜一刻。
“坐下說話吧。”上官學說,自己先坐下來。
上官月應聲是坐在對麵,主動拎起水衝茶,聽上官學問:“最近還好吧?”
“好,吃得好睡得好。”上官月笑說。
上官學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看到蒼白的膚色,眼底的紅絲,再次皺眉。
“我是因為白天被打擾沒睡,才顯得精神不好。”上官月不待他說話,就笑著說,“您要是晚上見我,我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說著將茶遞給上官學。
“我聞著這茶比原來我送來的時候好,您是重新晾曬炒過了吧?”
上官學臉上浮現笑:“鼻子真靈。”他接過茶,又示意,“你也嘗嘗,喜歡就拿回去點。”
上官月將茶一飲而儘,袖子擦嘴說:“那我再送些來,您調好了我拿船上用。”
上官學呸了聲:“倒讓我來為你做工了。”
上官月也笑了,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紙券推給上官學:“這是這兩個月的盈餘,記在餘慶堂的帳上,您讓人取了。”
上官學看著推過來的紙券,上麵的數額讓他也有些驚訝,忙搖頭說:“你留著吧,你用錢的地方多…..”
“我哪有您用錢的地方多。”上官月打斷他,起身雙手將紙券塞給上官學,嘻嘻一笑,“您把錢用好了,我才能好啊。”
上官學看著樹蔭下一笑燦爛的小郎君,眉眼柔和幾分,沒有再推辭,將紙券收好,又點頭:“你放心,都會好好的。”
上官月一笑沒有再說話坐了回去,低著頭繼續烹茶,上官學則慢慢品茶,後廊下安靜又輕鬆。
“關於入族譜的事,這些年準備的差不多了,我會尋時機向陛下…..”上官學突然說。
烹茶的上官月忙抬起頭打斷他:“朝堂剛穩,不急著煩擾陛下。”
上官學神情猶豫,看著上官月,眼中幾分憐惜:“你接回來這麼久了。”
上官月笑說:“都這麼久了,不急這一時。”說到這裡又停頓下,“此事牽涉過多,不是一人一家之事…..”
後門這邊的仆從雖然沒靠近,這幾年也早就習慣了,對於這對連父子都不敢互相稱呼的父子,他們都無需當回事。
不過聽到這裡時,心裡都笑了一聲,算這小子還沒糊塗,既然尚了公主,這上官府的事可不是上官府一家,牽涉到皇家呢,哪能你們想怎樣就怎樣。
正在看熱鬨,內裡有一個穿著藍白襦裙的婢女快步走來了。
“阿郎,公主尋你。”她低頭施禮。
上官學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剛坐下一杯茶才喝完,公主就忍不得要叫進去,且連尋他做什麼的理由都懶得編……
而他也不能拒絕,能過來見一麵已經是公主容忍的極限了。
他看向上官月。
“您快去吧。”上官月起身說。
上官學說:“你再喝會兒茶。”似乎還想說一句我去看看就來,但張張口,這句做不到的許諾還是罷了。
上官月施禮相送,上官學輕歎一聲大步向內去了。
那婢女還站在原地,看著上官月,柔聲問:“伱要些點心配茶嗎?”
上官月對她一笑:“多謝阿菊姐姐,我不用了,這就走了。”說罷將一杯茶端起來一飲而儘,再對婢女擺擺手,轉身大步而去。
婢女猶自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難掩歡喜。
他竟然記得她的名字呢,旋即又遺憾,可惜上官駙馬的兒子,連公主府都不能多留。
如不然,就憑這相貌,在公主府必能登堂入室來去自如人人逢迎。
…….
…….
隨著宵禁的暮鼓,眼前的城池在漸漸明亮,又漸漸安靜。
而船樓上客人也都登上,伴著嘈雜喧鬨,徐徐行駛在河麵上,變成城池中一顆明亮遊走的星辰。
站在三樓的欄杆前,可見大廳裡彩幔高懸,火樹銀花,奢靡耀目,難辨白天黑夜。
上官月抬手打個哈欠。
“怎麼無精打采?”旁邊的客人問,雖然他自己眼袋浮腫,帶著倦態,還不如上官月看起來精神。
上官月說:“這兩天沒睡好。”
那客人浮腫的眼一亮:“是那個投河女子的事嗎?快說來聽聽。”又滿臉遺憾,“這等熱鬨,我當時正忙著賭錢,竟然沒親眼看到。”
一條人命,在人眼中隻是一場熱鬨,上官月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指著場中:“選格開始了,王郎君,你的對頭下場了。”
那客人看過去,見那邊一張大桌前被男女老少圍上,頓時也顧不得問熱鬨,急忙奔去:“今日我手氣必然好,速去速去。”
他身後的美婢捧著裝錢的匣子緊緊跟上。
上官月在後揚手:“玩的開心。”說罷又打個哈欠,“不行,我得吹吹涼風清醒一下。”
他掀開幔帳站到欄杆前,兩岸的街道屋宅呈現,外城不比內城,星星點點晦暗。
夜風掠過河麵,幾分清涼。
上官月微微眯眼,看向岸邊向內城去的方向,那片暗夜中似有水霧凝聚。
……
……
夜霧浮動,莊籬看著呈現的人形,手拂過唇邊。
“花小仙。”她說,視線越過這人形,看向金水河中正緩緩駛近的樓船,“讓我入你夢中。”
隨著這一句話,眼前的人形頓消,霧氣在夜色裡彌散。
……
……
霧氣似乎越來越重,河麵上都漸漸模糊,上官月打個哈欠,隻覺得眼皮發澀,不由什麼按住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