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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 蔡安一邊給史蒂芬倒茶,一邊欣慰感慨道:“努力嘗試這麼久,這場拉鋸戰總算看到了……”
“光明”一詞還沒出口, 他忽然感到背脊一涼, 房間裡的溫度似乎一下子嗖嗖降到了冰點。
蔡安似有所覺地緩緩扭過頭去, 對上了徐翹的死亡凝視。
徐翹站在臥室門內,大概是剛剛拉開房門。
但這一道虛掩的門, 顯然起不到任何隔聲作用。
蔡安僵硬地哽在原地。
上午徐翹離開酒店時特意支開了司機, 程浪聽說後, 記起昨晚瞥見她在手機上偷偷查資料, 聯想到她是悄悄買禮物去了,想她既然要儘一份心意, 就裝作不知道,沒讓助理和司機跟著她。
於是徐翹的具體去向就成了謎。
蔡安進來的時候,房間裡暖氣是關的。他當然沒想到這個謎會從天而降在這裡。
他回想了一下與史蒂芬的對話, 心裡大呼糟糕,臉色唰唰一白:“徐小姐, 剛剛……”
對麵這位助理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散發著“完蛋”的心虛氣息,更給史蒂芬剛剛的話添加了佐證――程浪在拿談戀愛治病,在拿她治病, 在拿她的嘴她的身體治病。
徐翹滿臉寫著“很好,好樣的啊”,自顧自點了點頭。
史蒂芬意外地看著徐翹, 正打算跟蔡安確認這個女孩的身份,卻見她一把拎起手包轉身離開。
門“砰”一聲關上的刹那, 蔡安在“追過去”和“聯係程浪”之間選擇了後者。
他畢竟隻是個助理,追到人也攔不住頂頭上司的女朋友。
他慌手慌腳地撥通了程浪的電話:“小程總, 出事了!”
*
徐翹火冒三丈地在酒店門口攔了一輛的士,坐上車後座,聽到司機問她去哪時卻愣了愣。
不知道,她不知道去哪。
隻是覺得有氣要撒,隻是覺得沒法留在那個跟程浪卿卿我我過的地方,可她真不知道這異國他鄉的,她能去哪。
司機抬眼看著後視鏡,用英文說:“女士?”
她抬起頭望向後視鏡,在對上司機疑問的眼神之前,先一眼看到自己紅腫狼狽的嘴唇。
程浪昨晚根本是不管她死活地在親她!
本來還以為是自己魅力太大,現在一想,她到底是他女朋友,還是他的藥?
手機傳來震動,顯示狗男人來電。
徐翹煩躁地摁了關機,跟司機說:“先沿著主路往前開吧!”
倫敦冬季多雨。的士開出去小半個鐘頭後,頭頂烏雲遮天蔽日地聚攏起來,正當中午,天空卻陰沉得像即將入夜。
沁涼的雨絲很快飄落下來。
徐翹呆坐在後座,看著這雨從一絲一絲順風而落,到漸成豆大的雨珠,劈裡啪啦地打在車窗上。
雨刷器越刮越快,司機行車速度卻隨之變慢,過了會兒,向後座發問:“女士,再往前就沒有路了,接下來朝哪裡行駛?”
她瞟一眼外麵糟糕的雨勢,還沒拿定主意,又聽司機說:“從十分鐘前開始,後麵就有一輛車跟著你,女士。”
“隨它去,”徐翹不回頭也知道是誰,悶悶地道,“前麵右拐繼續開吧。”
司機打了轉向燈,或許看出她情緒不佳,心有不忍,又或許發現尾隨她的是輛豪車,猜測她身份不簡單,所以熱情地問她要不要聽音樂。
她說隨便。
司機又問她是不是中國人。
她說是。
然後一張中國CD響起來:“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裡,見麵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徐翹的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
她都這樣了,還恭喜恭喜呢?
司機透過後視鏡發現情況不妙,解釋道:“中國新年快到了,聽說這是慶祝新年的歌……女士,如果你不喜歡這個,那麼我為你換一首歌?”
徐翹揩著眼淚道:“我都這麼不高興了,你的音響憑什麼那麼高興?”
“我馬上為你換一首悲傷的歌。”
司機調換著歌單,還是選擇了中文歌曲。
很快,一首悲傷中帶著一絲溫暖,沉重中帶著一絲希望的歌響了起來:“分手快樂,祝你快樂,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雨勢漸小,比起狂風驟雨,窗外此刻剪不斷理還亂的淅淅瀝瀝更應了這首歌的景。
徐翹抽泣得越發起勁,母語脫口而出:“這車簡直沒法坐了――!”
司機雖然沒聽懂她說什麼,但悲傷不分國界,他多少從她的語氣裡感受到了共情,問道:“女士,需要為你停車嗎?你已經走了很遠。”
這一提醒,讓徐翹看向了計價器。
還在持續往上跳的數字叫她瞬間清醒過來。
倫敦的bck cab也太貴了,連散心都散不起,她是什麼絕世小可憐啊。
徐翹鬱卒地抽抽鼻子:“靠邊停吧!”
車拐到臨時停靠點停下,徐翹低頭從手包裡掏錢的時候,忽然感到車窗外掃下一片陰影。
與此同時,前座車窗被敲響。
司機開了門鎖和車窗。
前邊蔡安向司機遞去一張大額英鎊,表示不用找零。
程浪拉開了徐翹這側的車門,撐著一把十六骨黑色長柄傘,彎下身,朝她伸出手。
徐翹無視了這隻手,走下去惡狠狠地瞪著他:“跟著我乾嗎?”
程浪有一瞬間的窒息,因為發現她剛剛哭過。
蔡安靜悄悄地退到遠處,的士也很快開走。
偏僻的小巷裡,這一方傘下,除了雨滴落在傘麵的聲音外彆無他響,連呼吸都很靜默。
“想和你解釋。”程浪皺眉看著她,抬手想去擦她眼角的濕潤,被她躲開。
“我讓你解釋的時候,你都能誆我騙我,連跟我表白的過程也滿嘴謊言,現在你會和我說實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