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爾修斯的貼身秘書被蒲心撲進自家老板懷裡的大膽舉動嚇到,又被親昵無比的“修修”二字砸中腦門,腳下一崴,坐到了地上。
廢墟上的瓦礫堅硬十足,秘書先生疼得淚花都快飛出來了。
亞爾修斯無視異樣的秘書,舉起雙手試圖推開趴在他懷裡的女孩,後者卻像塊牛皮糖,緊緊把他抱住,還和隻小狗狗似的在他懷裡蹭來蹭去。
蹭了一會兒,她忽然不動了,被“非禮”的亞爾修斯趁機把她從懷裡推出來。
後者站在和他隻有一步之遙的廢墟裡,偏頭疑惑的瞅著他,似乎遇見了某種難以理解的事情。
不知為何,亞爾修斯心頭多了幾分忐忑,這種微妙的心情從他懂事之後就消失了,他很難想象自己會在一個陌生的女孩麵前有這種心境。
亞爾修斯想問問她怎麼了,女孩細軟的柳葉眉皺了起來,仿佛遇到了極難解決的問題,遲疑道:“你……好奇怪……”
奇怪二字她說的很緩慢,似乎在下一個艱難的判斷,而聽到這兩個字的亞爾修斯麵色突然變得十分僵硬,不過他從不會在彆人麵前表露情緒,短暫的失態過後,立刻調整了表情。
幾乎是同一時間,蒲心退開一步,在距離他兩步之遠的地方疑惑的打量著他,單純、純粹的把他從上看到下。
男人身材修長,絲毫不遜色於執執崽崽,後者有著軍人的嚴肅與莊重,前卻有貴族的優雅與從容。
明明之前擦肩而過時,她在他身上感覺到了崽崽的氣息,為什麼現在消失得乾乾淨淨?
異種不可能會認錯崽崽的氣息,那是用生命本源孕育出來的希望。
蒲心陷入糾結,她根本不通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努力感應過後,依舊沒發現崽崽的氣息。
亞爾修斯的善意在蒲心說出奇怪二字時已經消失了。他壓著心底的不適與她拉開距離,渾身上下卻無端被負麵情緒包裹,多年來的偽裝與自製讓他強行維持了表麵的矜持與優雅,露出虛假而又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笑容詢問道:“請問我哪裡奇怪?”
即便之前有過送禮的往來,但兩人現在是初次見麵,對初次見麵的人用與奇怪形容,無疑失禮至極,在給對方定下死罪之前,他想要從她口中得到合理的回應。
蒲心發覺他的情緒在頃刻間變得糟糕,眼中疑惑疊了疊,她又上前一步,握住了亞爾修斯的手,在他危險的眼神中摘下他的手套,輕輕與他掌心相貼。
與陸尋執永遠都熱乎乎的手不同,亞爾修斯的手冷得像塊冰,也白的沒有血色,手背上的青筋十分明顯,完全可以看到細細小小的針孔。
蒲心頓時心疼極了,她想仔細看清楚,亞爾修斯卻掙紮著收回了手,並且立刻拽住手套戴上,聲音越發冰涼,“請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衝上來動手動腳的是她,突然說他很奇怪的人還是她,不顧他的意願拽掉他手套的人還是她,亞爾修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女人。
他心裡湧起憤怒,正欲讓眼前愚蠢的女人知道他不是陸尋執,不會縱容她,對方卻突兀道:“你是我的崽崽!渾身上下我哪裡不能看?”
亞爾修斯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句話,愕然不已。
他臉上虛假的優雅與心頭的憤怒刹那間碎得一乾二淨,也無法再現商場上的巧舌如簧,小傻子似的磕磕巴巴,“崽……崽?”
遇到何種情況都能麵不改色的無情資本家傻了眼,他懷疑自己剛才聽錯了,但眼前的女孩心疼的皺著眉,還要抓他的手,碧綠色的雙眼不知為何湧起了淡淡的水澤,仿佛他再要躲避,她就要哭給他看。
亞爾修斯所有的情緒被蒲心的一句話攪得亂七八糟,憤怒聚不起來,心頭的壓抑感也莫名其妙被碎得一乾二淨。
短暫的呆滯過後,亞爾修斯避開蒲心的手,輕嗬一聲。
小女孩不懂事也就算了,他卻是個經曆世事的成年人,可不想認陸尋執那個暴虐的戰爭怪物,難以相處的暴躁士兵當爸。
亞爾修斯收拾好亂七八糟的心情,擺出商場上談笑風生時無懈可擊的笑容,“美麗的女士,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不會和生病的人計較,女孩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對,隻要她不再繼續說亂七八糟的話,他可以原諒她之前的冒犯。
當然,亞爾修斯也有些後悔因為和陸尋執的過節而招惹眼前漂漂亮亮卻是個小笨蛋的女孩。
蒲心瞅著亞爾修斯,斬釘截鐵道:“我怎麼可能會認錯自己的崽崽?”
她無法在眼前的男人身上清晰的感應到崽崽的氣息,但這並不妨礙一個母親認出自己的孩子。
修修崽崽似乎不太喜歡她,還凶她,甩開她的手。
小蒲公英有點不太開心,她焉巴巴低下腦袋,柔軟的發絲也跟著往下掉,燈光從她身後打來,將她的身影拉長,幾乎和亞爾修斯的影子交疊在了一塊兒,顯出寂寥與失落。
聽到她再次說出離譜的言論,亞爾修斯有些不耐煩,可見女孩局促的站在自己麵前,可憐兮兮的露出頭頂的發窩窩,他的心頭忽然被一股軟軟的力量擊中,升起想要撫摸女孩柔軟發絲並且低聲安慰她的衝動。
人無法抑製自己的本能,即便是極具自製力的亞爾修斯。
當掌心處碰到女孩柔軟的發絲,感受長發從自己指尖流淌而過的感覺,亞爾修斯不自覺彎起了嘴角,卻又在瞬間發現自己的異樣。
他受驚似地收回手,剛剛還失落不已的女孩卻揚起了燦爛的笑容,趁他不備,再次將他抱住,像剛才一樣,甜滋滋道:“修修崽崽,我是媽媽,媽媽愛你!”
也許是內心的喜悅衝破了某種束縛,女孩頭頂上噗嘟一聲冒出了細小的綠莖,綠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出了一朵淡黃色的小花,還快樂的左右搖擺著。
有道電光從亞爾修斯腦中一閃而逝,他猛然發現,眼前的女孩不是人類,而是擁有漫長壽命的異種。
而他,擁有異種的血統。
亞爾修斯堅定不移的想法開始崩塌,特彆是在懷中女孩握上了他的手,悄悄低頭看他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針孔時,讓曾經冷眼旁觀過帝國角鬥場中奴隸被猛獸撕碎的資本家眼底微微酸澀。
旁邊幾個負責押送亞爾修斯的國安局成員麵麵相覷,作為此次行動的核心成員他們當然知道眼前的女孩是陸尋執少將的異種母親。
怎麼她又把涉嫌非法地下交易的人認成了崽崽?
冷血無情的資本家亞爾修斯和聯邦之刃陸尋執少將是兄弟?
宇宙中沒人會說這麼冷的笑話。
齊夏也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他在驚詫之下和秘書先生四目相對,又迅速挪開目光,兩相厭棄,心底裡卻不由升起同樣的想法。
——夫人的崽崽不是少將嗎?打哪又來一個崽崽?還是少將曾到赫圖魯帝國當交換生時的死對頭,血腥殘忍的資本家亞爾修斯!
——這女人怕是瘋了,知道倒貼總裁也不會娶她,又不知打哪得到消息知道總裁曾經尋找過自己的母親,所以另辟蹊徑說是總裁的母親?
齊夏重重輕咳一聲,想著夫人可能是今晚經曆的事情太多累迷糊了,才把亞爾修斯認成了自己的崽崽,他決定要把這件事情爛在肚子裡,絕對不告訴已經有往醋缸方向發展的少將。
正在他想要朝亞爾修斯禮貌道歉,哄走蒲心時,小蒲公英又抬起頭來,目光閃亮的看著亞爾修斯,給出合理的提議,“我要和你住幾天。”
剛剛推脫了麻煩事順便試探了國安局局長快步走出來打算帶媽媽回家睡覺的陸尋執步伐一頓,腦門前冒出一個偌大的灰色問號。
等他看清神色頗為意動的亞爾修斯時,灰色的問號頓時變成了猩紅色的感歎號,腦中拉響一級警報。
陸尋執三步並作兩步走來,把笨蛋媽媽拉到身後,趕在亞爾修斯開口前說道:“媽,亞爾修斯先生涉嫌非法地下交易,要被帶回國安局接受審訊,恐怕沒有時間和你交談了。”
多年不見,為了金錢不達目的的資本家依舊這麼令人討厭,不僅參與罪惡的地下交易,還要把他媽拐回家!
陸尋執心中冷笑連連,立刻給旁邊縮小了存在感小心翼翼吃瓜的國安局成員遞了個眼神:立刻把這個混蛋給我帶走!
國安局的幾人如夢初醒般回神,其中一人拿出手銬要給亞爾修斯拷上,當了許久木頭人的秘書先生立刻擋在他麵前,擺出職業假笑。
“聯邦國安局的先生們,亞爾修斯先生是帝國貴族,你們可沒有權利逮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