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1 / 2)

心癢癢 九兜星 9698 字 4個月前

陳知諾單手捂著墜墜生疼的小腹, 另一隻手攀著門沿,身子還是控製不住地顫。

陸承驍的臉色並沒有比她好多少,那u盤裡的錄音, 記錄著林嬌瑜父親林青山的罪行, 記錄著他從小便敬仰的父親,是如何在一個劊子手的謀劃下, 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十多年過去了, 他的父親仍舊死得不冤不白。

陸承驍手裡捏著支煙,火光忽明忽暗, 煙霧繚繞。

他是高三那年學會抽煙的,那年也是他父親走的第一年。一個三好學生學壞隻需要一瞬間, 最開始的幾個月, 他夜夜抽, 抽得極凶,後來便染了點癮, 一抽就是十多年。

直到和陳知諾結了婚, 把小姑娘從陳家領回來,他似乎就沒再碰過, 小女孩好像都不大喜歡聞見煙味兒,陸承驍向來無拘無束竟也輕易戒了。

這是陳知諾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模樣。

“諾諾,我的父親,是被人害死的,他當年意氣風發, 事業如日中天,和我的母親也恩愛有加, 互敬互親, 可是我親眼看著他死在血泊裡, 到最後,連眼睛都沒閉上。”

“我的母親一直以來就像個小孩兒樣,被我父親保護得很好,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整個華安城就沒人敢招惹她,任性驕縱,簡直無法無天,後來我父親走了,她竟然沒敢掉眼淚,所有人都責怪她,說都是因為她嬌氣使性子,要我父親親自開車接送,這才出了事故,為了個女人,把命都搭了出去,就連她自己都怪自己,一怪就是十多年。”

“結果我的父親,是被人陷害死的。”

陳知諾安安靜靜地聽他說完,最後還是沒撐住,扶著門把手,緩緩地蹲坐在地上,雙手環抱著腿,似乎想用這種方式,減輕一些小腹的疼痛。

她沉默了半晌,陸承驍也沒再說話,小小的屋子內,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片刻後,小姑娘單手按著肚子,低聲開口:“叔叔阿姨的遭遇,我很心疼也無能為力,你是喬喬的小叔叔,如果你早點告訴我這些,我會把畫直接送給你的,但是你為什麼要選擇這麼可怕的方式。”

“我又做錯了什麼呢?我四五歲的時候,就被媽媽放到福利院裡寄養,過上了很久沒爹沒媽的日子。

後來我爸爸把我接回了陳家,那時候的爸爸已經和從前記憶裡的爸爸不一樣了,他不愛我,任由我被姐姐後媽欺負,傭人對我責罵無度,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把我接回來養的目的並不是出於對子女的愛,大概是和我媽媽有什麼關係,拿捏著我,來牽製媽媽,再後來便是林宇光,急著和我訂婚也不過是因為知道我是陳遠峰唯一的親生女兒罷了。”

“就連你也一樣,你比林宇光聰明厲害,手段狠決利落不留痕跡,毫無破綻,像我這種自作多情的蠢貨輕輕鬆鬆就能第二次踏進同一個陷阱裡。”

“我就像個沒有腦子的皮球,被你們踢來搶去的,為的不過都是得分,達到最終的目的。”

“沒有人是因為愛我,因為沒有人會愛我。”

她的話音到後來,已經因為疼痛便得很弱了,小姑娘蹲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陸……能麻煩您再送我去趟醫院嗎?好像真的疼得有些受不了了,謝謝您……”

不過是幾個小時候的功夫,她便懂事地將稱呼和語氣從先前對待丈夫的嬌意軟甜,換成了對待長輩該有的態度。

那個“疼”字一出,陸承驍幾乎是第一時間清醒了過來,他隨手掐掉煙頭,起身走到陳知諾跟前,地上的小家夥蜷成一團,他的眼裡少見地出現了點慌亂。

男人忙把人從地上抱進懷中:“諾諾?哪疼?怎麼弄的,你忍一忍,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陸承驍從前就喜歡開快車,後來因為陳知諾膽兒小,他便有所收斂,今晚也是陳知諾第一次見他開得這樣猛,油門一踩到底,幾乎是眨眼就能到醫院。

陳知諾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的景色迅速往後倒退,腦子很亂,她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把這附近的環境認熟,這下怕是又要花上一段時間讓自己忘記。

這家醫院是天承名下的私立,見到陸承驍抱著個女孩兒進來,醫生護士們都嚴陣以待,反應速度很快,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替陳知諾安排好了所有檢查流程。

到了抽血的環節,醫生按例拿出針管,陸承驍下意識地將陳知諾的腦袋護到懷中,雙手擋住她的眼,溫柔哄到:“彆怕,我們不看。”

陳知諾微怔一瞬,雙手抵在他胸膛上,將男人推開,忍著痛從他懷中出來,坐到了一旁的小床上,而後伸出白皙的手臂,自行將袖子往上扯了一截,全程不讓陸承驍再多做幫忙:“我好了,醫生,您抽吧。”

兀長的針管紮進她青色的血管中,陳知諾秀氣的眉頭皺起,忍不住要緊下唇,看得出緊張得要命,然而哪怕再害怕,都沒讓陸承驍再碰她一下。

她忽然想起前段時間有一次,她在學校因為室內外溫差太大,被凍到歇菜,沒多久便燒了起來,渾身滾燙,整個人半點力氣都沒有。

過去的十多年在陳家,她也生過病,大病沒有,小病確實不少,可從沒有一次有人搭理過她,感冒發燒全靠時間療法自愈,除了自己燒開水不停地喝以外,連醫生都沒看過兩回。

在沒遇到陸承驍之前,陳知諾的自主能力其實挺強的,因為無依無靠無寵而恃,所以必須要求自己變得強大變得獨立,她身上沒有任性嬌氣,沒有依賴人的習慣,甚至離開媽媽之後,就再沒向人撒過嬌,遇事自己扛已經成了習慣和日常,從未想過尋求旁人的幫助。

然而那回發起燒來,她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陸承驍,也不顧他是否在忙,拿起手機就給他打了個電話。

接通的一瞬間,小姑娘委屈巴巴,嬌氣壞了,軟著嗓子衝他說難受,說自己快不行了,要他趕緊來學校救命。

陸承驍被她那語氣嚇得也有些著急,丟下會議室裡一眾天承高層領導麵麵相覷,拿了車鑰匙便飆到華安大教學樓下,親自上去把小家夥給領了出來。

一路上,小姑娘被他抱在懷中哼哼唧唧,其實燒的度數並不高,她也沒有那麼難受,可是一想到有人這麼在意自己,小姑娘就忍不住作那麼二三下。

回家路上路過奶茶店,還央著陸承驍下去買了兩杯溫的,最後折騰到家的時候,她那燒幾乎都快退了。

小姑娘抱著奶茶坐在床邊,一邊嚼著珍珠一邊自在地晃著兩條小細腿,聽陸承驍站在臥室窗邊給私人醫生打電話。

就聽見他對電話那邊無奈道:“我家小孩,有點燒,低燒,不是,是我太太,精神狀態……”

陸承驍轉過身,見陳知諾欠揍地喝完一杯奶茶打算開另一杯的時候,果斷上前把東西沒收,而後對電話說:“精神狀態還行,但打一針還是有必要的。”

陳知諾:“……??!!”

她有記憶起就沒挨過針,然而對於打針的恐懼卻深入骨血,小姑娘聽他這麼說,忙將手從奶茶杯上撒開,沒膽子和他搶了,而後一把抱住他腰間,整個人往他身上一掛,軟聲軟語地撒起嬌來:“不打嘛,沒那麼燒,你看都退了,我也不難受了……”

她拉著他的手,覆在自己額頭上,一副急切想要證明的樣子,然而那溫度確實沒下去,最後還是被陸承驍逮到了醫院。

在看到白大褂醫生拿著針管出現的一瞬間,陳知諾心如死灰地掛在陸承驍身上,嬌氣那樣簡直沒眼看。

醫生跟了陸承驍多年,定期替他體檢彙報,卻也從未見過他能對一個小女孩耐心體貼至此,不禁笑了聲:“您這跟養女兒似的。”

“可不就是養女兒麼,難帶難管,不聽話,性子比小孩還嬌,偏偏還罵不得。”他大手抱著陳知諾,往上托了托,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看,人家醫生都笑話你了。”

陳知諾:“……”

說歸說,陸承驍也知道她害怕得緊,醫生作勢要給她紮針前,男人將人往自己懷中一扣,大手覆蓋上她的眼:“不看就不疼了,彆怕。”

針頭紮進手臂的一瞬間,其實還是疼,然而有陸承驍強勢的懷抱,她的恐懼似乎真的沒有了。

一針很快打完,醫生動作迅速地收拾妥當後,靜悄悄離場,將這小小的空間重新還給這對新婚燕爾。

陸承驍見她著小慫樣,忍不住笑:“醫生都沒眼看地走了,你還抱著舍不得睜眼啊?”

懷中小姑娘仰起頭,嬌嗔著瞪他一眼,男人忙哄道:“好好好,再給你抱一會兒。”

“……”

明明手臂還有些許的疼,因為發燒也頭昏腦漲的,可臉上還是忍不住染上笑意,捏著小拳頭往他身上砸了一下,羞得沒臉見人。

然而誰能想到短短的一段時間之後,同一家醫院裡,同樣的一雙人,卻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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