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下午在宴會廳的話有些重,你彆放在心上,我這些年對你怎麼樣,你應該知道。你這孩子一直懂事獨立,就是脾氣怪了點,嘴巴上吃不得一點虧。
“這位季先生願意給我們公司投資七千萬,唯一的要求就是收購那3%的股份。蘇蘇,你能不能幫幫爸爸?”
蘇峻並不顯老,經過歲月的沉澱,他臉上有一種沉穩的客氣和精英感。有時候會讓她產生一種錯覺,他對外人和家人是不是都這樣,像戴著麵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怎麼想。
“這是奶奶送給我的。”原木工廠營收一直穩定,她沒計算過每年的分紅,但知道和其他生意比起來,並不算多。
“我也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沒有立刻答應他。”蘇峻了解蘇宜的性格,他要是自作主張賣了,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蘇宜吃軟不吃硬。
偶爾蘇峻也會覺得自己卑鄙,或許是在商場上待太久了,對自己女兒都要算計,拿對付商場上的人的手段來對付她。
“公司現在資金緊張,下麵的人也不好過,如果拿到這筆投資解了燃眉之急,以後發展好了,還能上市。”蘇峻幻想著那副美好願景,歎了口氣,“但如果拿不到,可能又要破產了。”
又這個字很靈性。
蘇宜十歲那年家裡就破產過一次,那時她從無憂無慮的小公主變成有了上頓沒下頓的小可憐。從優越的大彆墅裡搬出去後,一家三口擠進不到四十平的小房子裡,蘇峻欠了一屁股債,名下資產幾經變賣仍不能清償,他和許萍每天早出晚歸,忙得腳不沾地,但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候,他都沒有要她放棄學琴。
或許是欠得夠多,債權人反而不敢拿蘇峻怎麼樣,他腦子靈活,人脈廣泛,換個賽道重新開始,趕在風口上,又再次起飛。
而現在,又到了困難的時候。
“爸,你還記得小時候奶奶送過我一隻叫朝朝的博美嗎?”
“記得。”蘇峻答道,不明白她為何提起這個。
“後來它被鄰居家的汽車軋死了。”蘇宜說,“你讓我算了,因為那家人是你的合作夥伴。”
蘇峻沒吭聲。
“你說不過是一條狗而已。”蘇宜看著他的臉,“現在,你又要把奶奶給我的股份轉給彆人,因為你要做生意。是不是在你眼裡,什麼都沒你的事業重要?”
“蘇蘇……”蘇峻眼神抱歉,語氣軟下來,“爸爸沒辦法了啊……你成年了,應該理解的,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我也有我的難處。”
蘇宜很少見到這樣的父親,小時候覺得父親是山,高大可靠,長大了發現,他那些年隻是不會在她麵前訴苦。
“……我得想想。”蘇宜移開眼。
蘇峻見她些許緩和,說:“好,你好好想想,明天早上我們一起吃飯。”
“嗯。”蘇峻離開了,會議室隻剩下她一個人,手邊的水杯溫度涼下來,她喝了一口,覺得有些苦澀。
蘇宜回房間放好東西,心裡亂糟糟的,她拉開窗簾,世界像一個下雪的水晶球。
她換了件羽絨服下樓,酒店外院有一棵參天大樹,旁邊的草地已經被大雪覆蓋,立著一個大雪人。兩個小朋友蹲在一旁玩雪。
蘇宜扣上帽子走上前,問:“你們在做什麼呀?”
小女孩轉身,兩隻眼睛又圓又大,特彆可愛,“我們在做小鴨子!”
平地上堆著好幾隻雪鴨子,排排坐,特彆可愛。
小男孩手裡拿著工具,正在用力擠壓。
“可以給我做一個嗎?”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