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四歲開始,他偶爾會夢見一個人,靠在他身邊,牽著他的手,甚至親吻他,但是夢一醒來就散了,他記不清那個人的臉,唯有那一點心動的感覺不是模糊的。
如果要找一個戀人的話,那就是那個人了。
秦樓這樣想,但是他看不清臉,除了偶爾出現的模糊的夢,沒有任何其他線索,自然找不到人。
這件事不能深入講下去,那朋友就換了個話題。
“據說那人一個月後就要入第一軍校的學了呢,叫什麼名字來著:”他道,“算起來還是我們在座不少人的小學弟呢。”
雖然那邊其實已經明確表達了不會履行婚約的意願,但是對在場許多人來說,對方怎麼做都是錯的,因為搶了秦樓這個香餑餑,所以那個西塔星來的人,一定是彆有用心、心比天高、心機太深,必然不是個省油的燈。
且秦樓抗拒婚事的態度很明顯,便有不少人認為,在他麵前貶低這個所謂的“未婚妻”便能合了他的意,剛好能在這好不容易的機會上引起秦樓的注意。
這你一言我一語,話題就漸漸偏了,講著講著都快要把人貶地一無是處。
秦樓之前沒怎麼聽他們在嘀咕什麼,他本意就是想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喝一會兒酒,這裡大部分都是他朋友的酒肉朋友,他不認識也不想認識,但是這些人聲音吵鬨地他實在無法忽視了。
特彆是在場有人說的太過分了,連對方是走後門進的第一軍校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其他的就更難聽了。
秦樓知道那不可能,第一軍校的錄取流程很繁瑣,對於一些偏遠星係的人來說更甚,自家爹是最近才找到人的,對方是早就申請上來,根本不可能靠關係。
他眼睛一眯,直接踢了一腳自己前麵的茶幾,那沉重的石質茶幾被他踢得猛地往前一抖,磕在那人的膝蓋上,對方也是真的感覺到疼痛,差點當場跪下。
場間一下安靜下來。
“說話要小心,沒有證據的事情不能憑空亂說,”秦樓冷笑道,“我不過是不喜歡這樁婚約,但對方家裡救過我爸的命,學校是人清清白白自己申的,秦家沒人幫過他,更不可能走後門。
就為了這恩情,往後他在帝星一天,我就護著他一天,欺負他就等於欺負我,彆叫我發現有人再拿這件事詆毀他,我保證雙倍奉還,聽懂了嗎?”
秦樓自己心裡也清楚,要不是對方父親的犧牲救了秦將軍,他們家肯定是沒有今天的,換種可能,就是他們秦家孤兒寡母活不下去。
要不是他心裡有人,秦樓也許會因為恩情勉強妥協,但是他現在即使抗拒這段被定下的婚姻,也做不出糟踐恩人的事情。
因為這場麵人多,這邊幾個大包廂的都是用來開這場派對的,便都敞開著門。
蕭雪滿手裡拿了杯果汁,在一邊靜靜地聽了一段時間了。
他剛到帝星不久,之所以來這個場合,是因為西塔星係很少出來帝星上學的,特彆是第一軍校,與入學通知書一起寄達還有幾個同出自西塔星的學長學姐的聯係方式,有些還是已經畢業了的,偏遠星係的都會這樣,在帝星這個地方,他們要相互扶持才行。
蕭將軍那個婚約在帝星上流階層不算秘密,但畢竟沒有公開過,還是有很多人不知道的,蕭雪滿這一道身份來接他的學長自然不清楚,為了讓他儘快熟悉同學擴展人脈,對方就帶他來了這裡。
對方是好意,但是這裡人太多了又鬨,兩個人一進來就被擠散了,蕭雪滿打算象征性轉一圈就離開,沒想到剛進來不久,便聽到了這段話。秦樓沒看到他的照片,但蕭雪滿認識他,很早就認識。
他申請的帝星第一軍校在申請界麵上會掛上優秀學員的照片,秦樓一連掛了三年。
其實當時蕭雪滿非要去那麼遠的帝星讀第一軍校,秦樓幾乎是唯一的原因,他恰好看到那張照片,而後念念不忘好些年。
他看到這個人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至於婚約那件事,蕭雪滿也沒想到,完全是意外,他母親很反對,她對這種帝星的上流家族有些天然的抵觸感,可能是因為看多了西塔星的八點檔苦情肥皂劇,即使秦將軍態度很好,但是這個婚約她非常不認同,第一時間就回絕了。
“那種家庭,不知道有多複雜,”她憂心忡忡地和蕭雪滿說,“表麵上看不出來的,你進去之後肯定要受苦受委屈的,我們就是普通人家,搞不起這些。”
可是,那是秦樓啊。
蕭雪滿後來又聽說,秦樓那邊也很是反對,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便想自己過來看看。
看他的照片看久了,卻不知道真人是什麼樣子,那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到底是因為什麼?
他也沒想到真見到人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下。
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
這場合是不是有點不太對?他看起來心情不好,而且有點醉了。
蕭雪滿猶豫了一下,突然這時候家裡的通訊電話打過來了,他隻能找了個安靜地方先接起來。
母親照例問了一些最近的生活情況,初來帝星適應不適應,身上錢夠不夠之類的,而後話題又拐回婚約上。
“找個機會還是退了吧,”她道,語氣裡是掩藏不住的擔心,“秦家不要相交過深,免得打眼,再惹禍上身。”
“我知道的,但是秦樓他挺好的,”蕭雪滿猶豫一下,又接著說道,“也許……”
他沒說下去了,剛剛那話他也聽了,對方雖然說護著他,但是對於婚約的事情還是挺堅決的,就是不同意。
他和家裡報完平安之後就回去了,但是原來的座位上沒秦樓了。
蕭雪滿有些失落,他張望了一下,這裡燈光昏暗人又多,實在很難找人,還是回去吧。
他要出去必須穿過幾個包間環繞的大廳,那是人最多的地方,不停有人擠過來,蕭雪滿猝不及防地被人群無意識一推,他一下子沒站穩,往後一倒,然後就倒進一個懷抱裡。
對方比他高半個頭,懷抱是暖的,蕭雪滿不喜歡彆人靠他太近,立刻就要跳開,但是抬頭一看,卻沒動作了。
是秦樓。
秦樓完全沒有放手的打算,他原來心情鬱悶的狗脾氣全都收起來了,現在正露出自己有生以來最溫和的微笑。
“小心,”他道,“這裡人多,摔到了嗎?”
他在那裡對著人說完那些話就想走了,酒也喝夠了,但是太過敏銳的嗅覺讓他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聞到在這裡的某個人身上的散發出的一種似有若無的草木香。
他聞到這香味之後,像是被鞭子抽了一樣一下子站起來了,然後在人群裡餓狼一樣搜尋,終於被他找到了。
那個人抬起頭來看他,那張臉,那雙望著自己的綠色眼眸,他真的找到了夢裡的人。
就是他了,不會錯的。
秦樓想接下來再接再厲把名字家庭地址還有個人喜好個人情感史什麼的通通問個清楚,但就在這時候,場子裡的音樂聲一下子停了,隨著咚咚幾聲,一個穿著五顏六色衣服的主持人突然蹦上了舞台。
“到整點了!接下來,就是所有人最期待的黑暗一分鐘!”那主持人嘻嘻笑道,滿臉的看熱鬨不嫌事大,“各位,抓緊時間,你必須找個人親吻,這個人可以是你身邊的所有人!做好準備了嗎?來,五、四、三、二、一!”
隨著一陣起哄和歡呼的聲音,燈光一下子全都黑了,什麼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