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讓橙子從東宮發喪,但橙子娘通過唐嬌嬌,請求接回橙子的遺體。
落葉歸根,情理之中。
今天她和唐嬌嬌來這裡,是為送橙子一程。
靈堂上,縞素連綿,遺容宛生。
唐嬌嬌看了一眼,便皺起眉:“從前在燕國公府時臉還圓著,這才離開多久,就憔悴成這樣?”說罷,還瞪了唐小白一眼。
唐小白不敢說話。
唐嬌嬌又道:“你說阿娘難產是羅雄下的藥,他如何下的?”
問是這麼問,但誰都知道,羅雄自己是沒機會接近燕國公府的,隻能是利用橙子。
“他換了橙子身上的香囊。”唐小白道。
那天,她進到羅家,看到橙子留下的一隻舊香囊。
橙子擅女紅,唐小白從小到大身上無數繡品都是出自橙子之手,對橙子的繡藝再熟悉不過。
她一眼便認出這隻香囊不是橙子繡的,但紋樣卻是為婚禮所配。
橙子不會在自己的婚禮上佩戴彆人的繡品,更不會在她的婚禮上這麼做。
所以,這隻香囊隻可能是羅雄準備的。
唐嬌嬌麵露怒意:“你大婚那天,阿娘和橙子才接觸幾次?這都能中招,香囊這樣的貼身之物,被橙子戴了一整天!”
她越想越氣,怒衝衝問:“讓縣衙給橙子和姓羅的義絕!”
“已經讓人去辦了。”唐小白道。
雖然沒有先例,但她堂堂太子妃,動用一下特權還是很容易的。
唐嬌嬌看了一眼靈牌,發現上麵確實沒有“羅”字,滿意地點點頭,又問:“留在羅家的遺物搬回來沒?”
這次是橙子娘回答:“尚未。”
“現在就去搬,留在那邊晦氣!”大小姐雷厲風行,立即吩咐下去,“把羅家的族譜也拿來!就當著橙子的麵,把她從姓羅的族譜裡劃掉,免得她死不瞑目!”
侍從忙不迭領命而去。
唐嬌嬌忙完這邊又問:“禮部的祭文送來沒?你讓誰寫的?”
唐小白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唐嬌嬌蹙眉不解。
唐小白使了個眼色,桃子至門前示意,須臾,侍女捧筆墨而入,張羅鋪陳。
“我來寫。”唐小白道。
她在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陪伴了她將近六年的時光。
像親人一樣照顧她,像朋友一樣陪伴她。
曾一同就讀於城南,也曾一同論政於東宮。
沒有人比橙子更懂她謹慎的理想,也沒有人比她更懂橙子隱晦的抱負。
這篇祭文,隻該她來寫。
唐小白並不常寫文章,但這篇祭文卻寫得極為流暢。
情之所至,瀉於筆端。
沒過多久,便洋洋灑灑滿幅。
唐嬌嬌在一旁看著看著,眉間漸蹙,忍不住問:“怎麼不提她忠誠護主?”
唐小白恰寫完一字,提筆微頓,唇邊帶出一抹笑:“她不是——”
落筆,續墨。
以女之身,修士之誌。
女不為悅己者容,而士敢為知己者死。
橙子待她,從來不是忠仆侍主。
最後一筆收起,唐小白正待低頭審視。
突然,腳底似悶雷滾響,馬蹄震地,狂風驟雨般自臨街牆外席卷而過。
因宅舍窄小,動靜猶在耳畔,震得唐小白心頭劇烈一跳。
“什麼事?”
門外躬身小跑進來一名小內侍,是平平無奇偽裝小天才莫緩——
“左武衛,行宮來人!”
唐小白頓時記起下車前大小姐沒說完的話。
被王漸這麼一鬨,李穆和李行遠回京的消息必然是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