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白因為震驚,沒有留意到他的表演。
但這份震驚很快就消散了。
自殺,並不意外。
甄素報仇的決心如飛蛾撲火,不死不休。
她在為甄素提供這一次刺殺皇帝的機會時,就知道是個難解之局。
倘若甄素還有求生欲……
如今,求仁得仁罷了。
“看好荔蘿殿,此事我親自報去太子那兒!”
……
李穆聽到這個消息,比唐小白更淡定,隻“嗯”了一聲,連一瞬間的震驚都沒有。
唐小白不由悄聲問:“皇帝這麼急著趕回來,是不是你說了什麼?”
“我告訴他,甄素得罪了我的太子妃,必死無疑。”
唐小白“啊”了一聲,道:“我還真給甄素賜了白綾、毒酒和匕首!”
大局定後,她也想通了甄素的意圖。
確實又想騙她。
倘若她真的將甄素作為人質,少不得要見識一場美人凜然就義、帝王淚灑軍前的大戲。
甄素其實和她一樣,並不想看江山美人的選擇,而是將自己與江山放在天平的同一側。
她企圖呈現給皇帝看的,就像去的那封信一樣,沒有情意綿綿,隻有冒險相護。
如此,贏取信任,然後致命一擊。
在不妨礙東宮利益的前提下,唐小白願意成全她,所以送過去賜死三連。
本來以為要等上一陣,沒想到李穆那邊給予了默契度滿分的配合。
桃子前腳剛走,皇帝後腳就到了,回來得比李穆還快。
說起來,那年盛夏,皇帝對素未謀麵的甄素賜下毒酒,就注定了今日的真心錯付。
所以說,做人還是要善良一點呐……
“想什麼?”李穆見她一臉唏噓,問道。
唐小白瞥他一眼,道:“在想,還好我以前沒有欺負過你。”
李穆沉吟道:“你從前總要我幫你寫功課。”
唐小白:???
“都要做皇帝的人了,怎麼這麼記仇?”
即將上任的皇帝陛下正色道:“阿皎對我做過的事,每一件都要牢記。”
唐小白眨了眨眼,有點臉紅。
她對李穆做過什麼了?怎麼聽起來怪怪的?還是說,隻有她一個人不對勁?
“阿皎怎麼臉紅了?”
“你才臉紅!”唐小白立即反駁。
原以為是無效反駁,誰知眼睛一瞥,還真瞥見李穆臉上一抹紅。
“這是什麼?”唐小白抬指撫過他眼尾淡淡的紅,似一抹胭脂綺豔,“你受傷了?”
“不是,是朱墨,”李穆捉住她的手解釋了一遍,淡淡道,“他一生卑劣怯懦,見不得彆人無所畏懼。”
太興皇帝為皇子時,嫉妒當時的太子,卻不敢在先帝麵前表現和爭取;
惠昭皇帝之死,是顏氏動的手,太興皇帝不是不知,卻佯作不知,不敢擔責;
做了皇帝後,他又因懼怕受人非議,不敢對顏氏滅口,也不敢對李穆斬草除根;
優柔寡斷的性格讓他格外看重那些孤注一擲的人,譬如柳泰,譬如趙景,譬如起初的“秦宵”。
他喜歡看人起於微末,不顧一切向上爬。
前提是,不能爬出他的手心。
所以當看到李穆自始至終不懼時,他便感受到了莫大的嘲諷,於是暴怒,為自己的無能和懦弱暴怒。
唐小白看著那一抹紅痕,幾乎能想象出當時太興皇帝的崩潰。
銳意無畏的少年,如同一麵鏡子,照出他畏手畏腳的半生。
即便做了皇帝,也壓抑著,從不得暢快。
唐小白忍不住“噗嗤”一笑,在他低頭凝視時,雙眸亮晶晶地悄聲說道:“太子殿下雄才偉略,人嫉神妒!”
雄才偉略的太子殿下卻微微紅了臉,捏了捏她的手,道:“我去處理下太上皇駕崩事宜,你先歇會兒,待行宮那邊的人回京,就要勞煩阿皎主持後宮喪儀了。”
唐小白意外:“後宮不是皇後主持?”
他吻了吻她的指尖:“是,唐皇後。”
……
“唐皇後”這個稱呼,也隻是李穆私下叫叫而已。
正式冊封皇後還要等到過完年改元之後。
當王太後、元皇後回宮,唐小白依舊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城迎接。
如今前朝後宮是誰的天下,已是一目了然。
元皇後見了唐小白,盯著她沉默良久,離去時,才淡淡說了一句:“太子妃辛苦了。”
“太子妃”三字,仿佛被咬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