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守得花開——花箋番外(2 / 2)

他皺眉收手,站起身冷冷地看著她。

花箋露出無賴的笑:“也不能怪我啊,你看我現在這麼弱,街頭的頑童都能把我撞倒,要重新習武還不知得幾年,我想找一個武功高強的男人保護自己有問題嗎?”

說罷,直勾勾看著莫急。

“你想要我保護你?”莫急問。

“你願意麼?”她雙眸晶亮地看著他。

“不願。”莫急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們莫氏子弟,隻保護帝係。

……

“……酒心蕊長達五年的花苞時期,一直都是差不多一個模樣,隻有花托有細微的差彆,你看——”禦醫拿著圖譜一一解說。

莫急皺眉看著圖譜,努力回憶切雲山上剩下的一株酒心蕊。

那花托長到什麼程度了?

應該也要開了吧?

凡費過心思的,難免不忍舍棄。

莫急一想起自己整整一月守著花開,就覺得不能白費力氣。

何況花箋若早日筋脈複舊,便可重新習武,也不必總算計他的庇護。

……

第二次往返切雲山,隻用了四十日。

采得的酒心蕊照例交給唐皇後。

又過了幾日。

逢不當值時,莫急跑城南買了隻胡餅。

咬下一口,瞥了一眼那日花箋站的位置。

傷應當好得差不多了吧?

開始修習內功沒?

……

花箋家中難得有客。

是與她同出桐花穀的鐘楚楚。

莫急隱在暗處,覷機瞥了一眼花箋的臉色,眉心卻是一蹙。

不好。

“你又不是第一天練內功,竟然能練成這樣?”鐘楚楚的語氣既惱火又不解,“雖說筋脈修複得差不多了,可底子畢竟受損,練得這麼激進?想死嗎?”

“我——”花箋張口說了一個字,忽然停頓了一下,隨後嘻嘻一笑,繼續說道,“怎麼會想死?隻是不想好而已。”語氣中一如既往帶著狡詐和無賴。

“不想好?”

“我要是好全了,還有人管我麼?離了這裡繼續流浪江湖?我都流浪十幾年了啊!”

鐘楚楚沉默。

莫急也一時不知如何作想。

“師姐當初怎麼舍得離開陶郎的?”她又笑,“我要有個陶郎肯為我負責,一定一輩子賴著他!”

莫急忽然想起那日,劍尖刺入她心口時,她眼裡的狡黠和快意。

“你想賴上莫急?”鐘楚楚嗤笑,“醒醒吧!”

莫急無聲點頭。

他才不是陶汾那種爛好人。

“醒不醒又有什麼區彆?”花箋仍是笑,“醒了也不好過,不如夢著。”

“養好身子,重新習武,以後什麼沒有

?”鐘楚楚道。

“就是沒有啊……”花箋長開後,嗓音也越發嬌膩,尤其拖長了尾音後,懶洋洋好似對世間萬物都不上心。

“你們要是直接殺了我,也就罷了,可你們這些大善人呐,總想救我……救了又如何?我以前還有個桐花穀可去,現在呢?養好傷,我去哪兒?”

她歪了腦袋看鐘楚楚。

從莫急的角度,能看到她的臉,她笑著,眼裡卻像藏了刀鋒。

尖銳,激烈。

“如果有,你怎麼走了又回來?”

“仗劍走天涯,那是有家的人才會有的夢,我配嗎?”

“我最好永遠像現在這樣,像廢人一樣,被圈養在這小小的宅子裡,有人為我請醫,有人為我采藥,有人讓我賴著……”

……

鐘楚楚離開後,花箋仍舊坐在床上,仰起臉,望著窗。

暮色昏昏,窗紗上映出庭前梨影靜靜。

花箋忽地一笑:“那家的胡餅真的很香呢!”

話音剛落,窗紗之上,如墨聚染,凝出一道深色人影。

花箋又笑一聲,跳下床,跑到窗前。

打開窗,五步之外的梨樹下,男子沉默而立。

莫氏兄弟很有些古怪。

明明是雙胞胎,長著一模一樣的臉。

莫緩總在人前走動,卻少有人注意到他。

而莫急很少露麵,一露麵,就讓人難以忽略。

至少她覺得難以忽略。

“沒給我帶一隻?”她趴在窗台上衝他笑。

“那家不香。”莫急道。

他選那家,就是因為那家不怎麼香。

否則,他一個日常隱匿的影衛,豈不是要被胡餅出賣蹤跡?

花箋“哦”了一聲,又笑嘻嘻問:“切雲山美不美?”

“不知道。”他又不是去遊賞的。

“我聽說切雲山的山腳下遍地都長著一種紫色的小花,半山還有一片野桃林,是不是?”

“沒留意。”

“那切雲山的路姑娘呢?”她突然問,“劍快不快?人美不美?”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莫急微微蹙眉:“沒有遇到。”

他惦記著剩下那株酒心蕊,倘若在他不在的時候開花了,隻需三日就會凋謝。

因此翻山越嶺,不敢停歇,何來心思看紫花野桃?

采了藥便急著下山,甚至忘了去敲山間小屋的門,也不知路沅回來沒有。

“真可惜啊……”她笑了笑,“不過下次說不定就遇到了。”

“沒有下次,”莫急淡淡道,“切雲山隻有兩株酒心蕊。”

她“哦”了一聲,目不轉睛盯著他看。

莫急突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站在這裡讓她看。

正當他想走的時候,花箋突然喊了他一聲。

“你來找我有事?”她問。

“順道來看看。”莫急道。

她又“哦”了一聲,抓了抓臉,問:“你還會幫我找酒心蕊嗎?”

“不會。”莫急答得很快。

雖然剛才她與鐘楚楚的對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但也確實是她的真實處境。

她不想好得那麼快,也不必強求。

“如果我想要呢?”她卻這樣說,“如果我希望你繼續幫我找呢?”

莫急皺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既然不想恢複得那麼快,為什麼又要他去尋

藥?

“你想支開我?”莫急警惕地看著她,“想做什麼?”

花箋愕然,一時接不上話。

“我不會再為你尋藥了。”莫急斬釘截鐵地說。

……

作為天子影衛,莫急並不常出宮。

但那個聲稱隻喜歡賴在屋裡不出去的姑娘,卻開始頻頻進宮。

莫急每每隨皇帝陛下至立政殿,總能見到她的身影。

他倒還好,皇帝陛下先不樂意了,一見到就讓人將她趕出宮去。

“她又來做什麼?”皇帝陛下問。

唐皇後笑眯眯道:“我也不知道,”轉頭問莫緩,“你知道不?”

莫緩慢吞吞搖頭:“屬下不知。”

於是唐皇後順理成章繼續問:“莫急說呢?”

莫急原本也想說不知,但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花箋無親無故,無處可去,或想求娘娘收留。”

皇後還沒說話,皇帝陛下便斷然否決:“不行!養好傷就滾出京城!”

態度堅決,唐皇後也不好再當眾勸說。

揮退旁人後,才趴到皇帝陛下肩上悄聲軟語。

莫急特意慢了一步,豎起耳朵細聽。

“宮裡有我一個無親無故的夠了……”皇帝陛下低聲說。

莫急:……

……

“彆打皇後的主意,會適得其反。”莫急道。

花箋“哦”了一聲,問:“你家陛下是不是特彆討厭我?”

莫急淡淡瞥了她一眼。

自己做過什麼心裡沒數嗎?

花箋倒是笑得不以為意:“你覺得我跟皇後像嗎?”

“不像。”

“以前不像,還是現在不像?”

莫急想了想:“以前不像,現在更不像。”

花箋長開之後,便是從前與唐皇後最像的眼睛,也不怎麼相像了。

花箋聽了,笑得更開心了:“如果我被你家陛下趕出京城了怎麼辦?”

莫急沉默。

“你呢?會一直留在京城嗎?”

“影衛三十而退。”

花箋眼睛一亮,連身子都往窗外探了探:“退了之後呢?你有什麼打算?”

莫急想了想,答道:“去切雲山,找路——”

“啪!”窗重重摔上。

……

按照莫急的估算,花箋的傷,再怎麼拖,到明年春天總能好全。

沒想到,根本等不到來年春天。

正元二年秋,涼州都督唐子謙進獻了一批藥材。

“酒心蕊……現在這麼不值錢了?”

就是唐皇後,麵對這幾十株酒心蕊,也是目瞪口呆。

來使答道:“有位姑娘在都督府辟了一處藥畦,移植了許多酒心蕊,這是第一批開花的,都督便緊著讓送京裡來。”

……

“那姑娘……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切雲山路姑娘?”花箋撫著酒心蕊的花瓣輕聲問。

莫急雖然覺得“心心念念”的說法不太準確,但還是“嗯”了一聲。

確實是路沅。

突然,花箋手一動。

莫急眼疾手快地搶下酒心蕊,皺眉斥道:“皇後所賜,你要敢砸,信不信陛下今天就逐你出京!”

花箋倚窗衝他笑:“逐我出京,與你何乾?”

莫急皺眉壓著怒氣,卻不知該如何作

答。

是啊,與他何乾?

“你現在知道路姑娘的下落了,準備什麼時候去找她?”

“我什麼時候去找路姑娘,與你何乾?”莫急忍不住還了一句。

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

但眼前的姑娘已經變了臉色,甚至眼神都渙散了一瞬。

“我隻是問你。”莫急匆忙又添了一句。

花箋渙散的眼神尚未回聚,看著他的神情格外茫然。

莫急認識她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她臉上露出這樣真實的茫然。

他心裡忽然安靜下來,又問了一遍:“我什麼時候去找路姑娘,你很在意?”

她目光漸漸聚攏,而後明暗交錯地閃爍著,眼裡的情緒也前所未有地透明起來。

半晌,她才乾巴巴地開口,卻不答反問:“那、那我被逐出京,你、你在意嗎?”

“被逐出京,可以在城外居住,總不至於再流浪江湖。”莫急也不記得自己何時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她一問,便很自然答了上來。

“我住城外,你會來看我麼?”花箋眼巴巴看著他。

莫急沉默片刻,道:“你重新習武,如有困惑——”

“有!有!”花箋差點沒從窗口爬出去,“我有好多困惑!你說練功是早上練好還是晚上練好?我是先練內功還是先練招式?學劍還是學拳?……”

莫急靜靜等她說完,道:“我回宮了。”

“等等!”

花箋見他停下腳步看來,心中頓如百花齊放。

“莫急,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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