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的災情自二月就有了端倪,但河東七州府百餘名官員,無一上報。”
如今正值秋收,又逢禦史巡查,河東百餘官,正好為他騰出空來。
“你什麼時候知道河東災情的?”
李穆聽著她的語氣似乎有點不對,便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一雙眼睛黑黢黢的,不似平日清澈明亮,看得他心中莫名不安:“是……四月十五。”
“四月十五……”她喃喃念了一遍,又問,“墜崖前一日?”
李穆點頭。
是李行遠帶來的消息。
李行遠進京,途經河東。
那時旱情還不顯,但已有經驗豐富的老者看出征兆,隻是地方官不但不信,還令人粗暴驅逐,正好被李行遠撞見。
後來他確定留京,便派人去河東打探確認。
“你早就知道河東旱情,特意留到林先生聲名大顯後揭發出來?”她問得有點急,咄咄似質問,“還有呂瑕,是我阿兄安排的還是太子府安排的?”一頓,“還是你們本來就是一夥的?”
“我四月十五獲悉的消息,但那時還不太確定,河東曆年多春旱,不足為奇,直到五月中,才確定春夏連旱,旱情才嚴重起來,且錯過了春耕,今秋注定顆粒無收,而河東官員卻瞞而不報,這才定下這一計——”說到這裡,他猶豫了一下,“呂瑕……是我——”
“阿宵!”她突然打斷了他的話,目光又恢複了往常的清晰,清晰且沉重。
“我知道,河東災情是你們的一個大好機會,河東那些蠹蟲死不足惜,但是——”她低頭似斟酌了下措辭,語氣又更沉重了一些,“你看過的書比我多,應該知道旱災可以有多可怕,稍不留意,便是……”
“也許現在在你眼裡,江山是仇人的江山,百姓是仇人的百姓,可當你得償所願,江山還是那個江山,百姓也還是那些百姓;”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們一起讀的書,我希望你彆忘了。”
李穆靜靜地看了她許久,突然轉身,走到四五步遠處的書閣前。
手指劃過半排藏書,從中抽出一冊,翻開,至某一頁,看了一眼,然後抬頭朝她看來。
唐小白疑惑看他。
李穆拿著書走回她麵前,將翻開的書倒拿著遞到她眼前。
唐小白低頭看——
“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一曰散利,二曰薄征,三曰……”
還沒看完,她便跳起來,撲進李穆懷裡,緊緊抱住他。
李穆“唰”的一下紅透了臉,抬起手臂,又不敢碰她,隻虛虛環住。
“阿宵!阿宵!”唐小白既激動,又感動,隻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荒政十二,便是治理饑荒的十二條政策。
他雖然存了利用災情的心思,可也沒有不顧民生。
“阿宵你太好了!”鼻子有點酸,埋頭在他懷裡悄悄吸了吸,認真地說,“阿宵,我為你驕傲!”
女孩兒香香軟軟的小身子嵌在懷裡,李穆悄悄彎了彎唇角,心跳如擂鼓。
這次河東旱災,確實是他的大好良機。
糧草,錢帛,民心,甚至軍隊,都可能借機到手。
但——
他低下頭,嗅了嗅女孩兒的秀發。
其實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