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這清脆的聲音,對司南歸而言,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伴隨著歇斯底裡的哭喊聲,司南歸內心深處的恐懼終於被喚醒。
他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甚至連睜開眼睛的勇氣都沒有。
他不由自主地蜷縮著身子,好像隻要不睜開眼睛,便一切都不存在了。
宛如受驚的鴕鳥,一廂情願地將腦袋埋進沙子裡。
皮帶抽打在身上的聲音,聽著還是那個清晰。
父親的咒罵聲,野蠻惡毒。
「***,你這個該死的***!錢呢!在哪!」
「嗚嗚嗚……沒錢了……」這是母親的聲音,伴隨著皮帶落到身上的聲音,又聽見了母親的慘叫,「啊!真的沒錢了……嗚嗚,沒錢了!你彆去了!」
「滾一邊去!」接著聽見砰的一聲,司南歸知道,這是自己的母親被一腳踹翻在地,突然,父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聲音變得亢奮起來,「對了!鐲子!你媽給你的鐲子呢?在哪?拿出來!」
司南歸想起來了。
小的時候,母親的手腕上總是戴著一個玉鐲。
聽母親說過,那是她出嫁時,外婆送給她的,祖傳的,非常好看,而且,母親也非常珍貴,時常掛在嘴邊的話便是:「阿南啊,等以後你娶媳婦了,這個桌子,就送給你媳婦,好不好呀?」
每次做家務的時候,母親都會將鐲子取下來,小心翼翼地用布包上,再放進一個藍色的小盒子裡,等忙完了再重新戴上,他記得特彆清楚,因為母親每一次重新戴上鐲子的時候,都會先對著鐲子哈一口氣,然後用那塊抱著鐲子的絨布仔細擦拭一番。
可後來……
是什麼時候開始,母親再也不戴了呢?
他想起來了。
就是父親做了一點小生意,接著,就被一些人盯上了。
他們帶著父親出入賭場,母親知道之後便開口勸著,總說賭是無底洞,是吃人的老虎,隻要進去了,就得被咬掉半截身子。
一開始,父親還信誓旦旦地說不會的,他隻是交一些朋友,拓展一下生意規模,而且,自己有自製力,知道這玩意靠不住,所以一直都是小打小鬨。
接下來的一小段時間,父親每天回家都特彆開心,紅光滿麵,意氣風發,對母親和他也格外大方,每次從外麵回來,不但會給母親買首飾,還會給自己買一些讓同學們都羨慕的玩具。
他從來不會將那些玩具帶到學校裡,因為以冉子明為首的那些人總是會用霸道的手段直接搶走。
後來,父親回家後的臉色越來越差,而且,也不再給他們準備禮物,母親會絮絮叨叨,一開始父親也不吭聲,隻是嚷嚷著:「今天手氣不好而已,明天的,明天我都給撈回來!輸了不撈,家有金條啊?」
再後來,當母親絮叨時,父親竟然會一巴掌抽在母親的臉上。
「說說說!讓你說!媽的,老子的運氣就是給你叨叨沒了!」
過了一會,便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
就算是閉上眼睛,司南歸也知道這間屋子裡正在發生什麼。
「媽的,放在哪了?你到底放在哪了?給老子拿出來!」
「***,你就是個***!要不是你天天哭喪著臉,怎麼會攔了老子的財運!」
「我媽當年說得沒錯,你就是個掃把星!」
終於,在一番折騰後,父親找到了那個壓在箱子最底下的盒子。
母親撲過去想要攔,卻被父親一腳蹬在了心窩。
伴隨著一聲慘叫,又是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好
像是什麼東西被打翻了。
司南歸的身體不停顫抖著。
他緊緊閉著眼睛,不想被卷入其中。
現在的他,身上還隱隱作痛。xь.
終於,父親找到鐲子後,摔門而出,母親也跟著出去,還在苦苦哀求。
司南歸很想追上去告訴自己的母親,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可最終,他還是沒這麼做。
等到周圍重新安靜下來,司南歸才慢慢睜開眼睛。
他站起身,拉開了擋在兩張床中間的簾子。
以前他們家的條件還是不錯的,住的也是小樓,但是現在,房子已經被人收走了,一家三口搬進了這不足三十平方米的小房子裡。
他已經十三歲了,卻還得和自己的父母住在同一間屋子裡,隻是中間用一張簾子隔開。
他站起身,穿著拖鞋,來到鏡子前麵。
鏡子裡的自己,眼睛還有些淤青,嘴角滲透著血跡,想到今天在學校裡發生的一切,他都感到一陣寒意。
臉上的傷,是冉子明他們乾的。
身上的傷,是父親用皮帶抽出來的。
他隻是告訴父親,明天學校裡要交五十塊錢,換來的就是一陣拳打腳踢,這還不夠,父親還將皮帶抽出來抽打他的後背,那皮帶上的金屬扣砸在後背上,像是骨頭都要斷了。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那五十塊錢,並不是學校要的,而是冉子明他們要的。
他們說過,如果自己明天不能帶五十塊錢過去,他們就要將自己的腦袋按進廁所坑位裡。
司南歸知道,他們真的敢這麼乾。
摸了摸臉上的傷,他齜牙咧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