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金喜最近很是鬱鬱寡歡, 馬寡婦被蘇桃舉報給抓了起來,現在何麗又被省城給召回去了, 他的姘頭隻剩下一個, 那是五隊楊跛子家媳婦兒,長得一般, 也沒馬寡婦那股浪勁兒。
有了何麗之後,他都好久沒找跛子家媳婦兒了。
但現在,有總比沒有強。
他有點想不通,省城離他們這裡, 有兩百公裡, 他有心捂著, 彭支書那個人, 也不是個愛挑事的,和事老一個, 不可能背著他挖他牆角的。
所以, 省城那邊, 到底是怎麼得到消息的?
他把懷疑的矛頭直接指向了蘇桃, 蘇桃這小媳婦還挺有門道的,而且, 之前何麗的悔過書也是交給蘇桃保管了的, 這小娘們會不會越過他們,把這悔過書給了省城?
仇金喜一合掌,這事沒跑,旁人沒有蘇桃那麼討厭何麗, 何麗一開始是想勾搭她男人的,這小娘們肯定是想辦法報複何麗。
仇金喜嗒嗒地抽著旱煙,心裡不是滋味,現如今他媳婦兒對蘇桃那叫一個言聽計從,嘴上三句不離蘇桃,叫他的窩心火越燒越旺。
不止他媳婦兒不做老師了,他媳婦兒的兄弟如今也去了蘇桃在果園大隊的窯廠乾活,不靠他過活,他媳婦兒的搖杆更比從前硬了,他在家裡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在外頭還能威風威風,回家簡直要看媳婦兒臉色。
仇金喜蹲在溪邊抽煙,溪水嘩啦啦地流著,他越抽越煩,一抬眼,看到三隊家的老鄭扛著鋤頭從地裡經過,他眼皮子一閃,立馬站了起來。
日頭已經西斜了,村民們都在地裡,這溪邊楊樹林,沒有人,他喊住老鄭。
那老鄭沒有見識,蘇桃上輩子的時候,他也因為窯廠經營不善,後來直接交給了隊上,不擔這個風險了。
大隊裡把這個窯廠交給他經營之後,連著虧了兩年,再虧下去,他那大屋都得交出來,這輩子,蘇桃花八十塊跟他買窯廠,他都恨不得偷著樂。
老鄭回頭看去,脫了鞋子在溪邊甩了甩腳,摘了涼帽扇了扇風:“隊長,啥事啊?”
仇金喜心說,啥事,你這個蠢瓜,當時咋就不能堅持一下,為啥要把窯廠給蘇桃?那讓小媳婦占了這麼大一個便宜?
老鄭真的沒見識,即便窯廠接了好幾個生意,他還是覺得這是偶然,後麵估計不行,他沒遠見,也沒膽識。
仇金喜跟他把情況分析了一下,現在村民們有了一些自己的地,以後手頭上多少能寬裕些,溫飽問題解決了以後,那就會有更高的追求了。
現在一些黃花閨女已經提出嫁人必須得有三間磚房大屋了,沒有的話,說親的媒人根本不會上你家的門。
一家比一家,這個風氣很快就傳了開來,所以以後,窯廠的生意一定會越來越紅火的。
直到這兒,老鄭頭才算徹底回過神來,他好像辦了虧本買賣,就這個反應能力,他就是吃屎也趕不上熱乎的啊。
老鄭摸了把頭,在那直哎呀哎呀的,好像是這麼回事兒。
“隊長,那我咋辦啊?這蘇桃,是不是一早聽說了有什麼政策,所以才把我的窯廠買走的啊?”
仇金喜皺個眉頭,有些煩躁,這個可能性很大,他就覺得這小媳婦兒不尋常,縣城機關單位裡,她有親戚在,指不定真的是一早收到了什麼政策,不然誰也不敢冒險去買一個虧得褲衩都快賣掉的破窯廠啊。
“你想辦法,把這窯廠討回來,你就說當時被蘇桃給騙了。”
老鄭有些忐忑:“這……這能行嗎?那小媳婦兒精著呢。”
“行不行,你都試一試,你就說蘇桃連哄帶騙地把你這窯廠弄走了。”
“行,有隊長撐腰,我啥都不怕。”
仇金喜隻覺得眼前發黑,他是真找不到人了,這老鄭腦子好像不太好使:“彆說是我讓你這麼乾的。”
老鄭瞪著牛眼睛看他:“為啥啊?”
“我媳婦兒,趙老師,她不也在蘇桃那窯廠裡乾事嘛。”
這腦子也太一根筋了,仇金喜隻覺得心有餘力不足,蠢貨也不知道會不會壞他的事。
老鄭喜氣洋洋道:“對對對,還是隊長考慮得周到,我知道了,放心,如果這個窯廠要回來,我一定好好孝敬你。”
仇金喜擺手:“好了快回家,彆和任何人說起我們見麵的事,知道了嗎?”
“好嘞。”
魏義軍的兒子叫魏大樣,今年七歲,上一年級,因為牧月牧星已經吳桂鳳的兩個兒子經常帶著他一起玩,這會兒也開朗了許多。
他身上滿是泥巴地跑進窯廠,找他爸。
魏義軍正把煤灰挖進桶裡往外挑,就看到一身泥的小子,板著臉訓了兩句:“不準下河聽到沒有,再讓我抓到你下河,屁股給你打爛。”
大樣湊過去,先是小聲道:“我跟寶輝哥寶明哥他們在灘上摸泥螺跟蛤蜊了,爸,你看,這是我摸的,晚上燒了吃,那灘上的水到小腿,一點都不深。”
魏義軍挑著擔子往外走:“那也不準,沒有大人,以後不能去那些地方,聽到了沒有?”
“爸,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看到隊長了。”
“哦。”魏義軍隻當這小子怕挨打在轉移話題。
“他和咱三隊的鄭爺爺在說話。”
魏義軍腦子還算靈光,三隊的老鄭,之前這窯廠就是他的,托吳桂鳳的福,對於隊長和蘇桃之間的恩恩怨怨,他也算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是軍人,有一定的警覺性,覺得這個事,有必要先和趙老師說一下。
日頭長,六點鐘了,天還亮堂堂的,蘇桃拎著大茶缸到田裡,她男人乾完自家田裡的活了,還得給姚大爺家乾活,忙得連回家的功夫都沒有,隻能在田裡將就著吃兩口。
蘇桃心疼極了,看著男人狼吞虎咽的模樣,伸手輕輕拍他的背:“慢點吃。”
哪裡慢得了?這天氣好,都得搶著乾活,萬一降下雨來,麥子還沒收完,那可就糟糕了,麥子收割完,得脫粒,還得再曬一曬,然後才能收進麻袋裡等公社派船下來收糧。
這都是搶工的活兒,含糊不得。
收麥收稻的季節,那都是打晚工一直到十一二點,淩晨四點鐘,天剛亮就又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