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家事？
哪有人能這麼理所當然打人,就因為“家事”兩個字？
大家愣住，那這個人是……
沒錯，這個人是馬芷柔丈夫。
馬芷柔額頭一片紅腫,她手指一直在顫抖。
接過晉曉給紙巾時,那指頭還沒停下來,她擦擦淚水,憋一口氣,才勉強說出一句話：“秦哲輝，算我求你了，你走吧……”
這麼多雙眼睛盯著秦哲輝，他不得不撇下手，說：“臭婆娘，這次算你好運！”
他推開幾個學生，大搖大擺地走下去。
馬芷柔慢慢蹲下來，捂住臉：“對不起大家,老師真是……”
她不敢看他們看她眼神。
今天早上,秦哲輝讓她買點東西回來，但按照計劃,活動是要到下午五點結束,馬芷柔隻說晚上回來，秦哲輝就不耐煩,罵她：
“你帶那幾個破班有什麼意思？成天把自己弄得很忙似，還真把自己當做祖國花朵園丁？”
馬芷柔不想聽他講這些,走進房間裡拿充電寶,準備出門,秦哲輝卻突然發瘋一樣,要打她,她嚇得躲到學校，秦哲輝還追到學校了！
一想到以後十一班學生會怎麼看她，將來容陽一中學生怎麼看她，馬芷柔就覺得，天都要塌了。
還有秦哲輝……
那地方根本就不叫她“家”，她每天戰戰兢兢，就怕秦哲輝找借口發難。
她不是沒想過求助彆人，隻是，有次秦哲輝打她，鄰居老太太拉著孫子走過去，涼涼地丟下一句：
“這女人是不是在外麵有人了啊，不然怎麼惹得男人打？”
馬芷柔永遠記得那種心涼。
後來，她想過離婚，剛說出來，自己母親就罵她傻，說離了婚女人不值錢，男人打老婆不就幾次事嗎，忍忍就過去了，日子照常要過。
所以，她忍啊忍啊。
忍到現在，就變成這樣子了。
以前秦哲輝還要點臉，打人時會避開容易被發現部位，但他發現馬芷柔一味地忍讓後，變本加厲。
家暴，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眼前這些孩子，都是她學生，她雖然感激他們這個時候趕過來，但是也怕，怕這件事給他們帶來負麵印象，怕他們背地裡瞧不起她，怕他們把這一切當做八卦玩笑，到處傳播。
她生活已經一團糟了。
馬芷柔有一瞬間覺得，要不這一刻死了也好。
突然，晉曉說話聲不遠不近，將馬芷柔從思緒泥潭裡□□：“老師，有哪裡不舒服？”
這句話一下子解開沉默大家。
“就是啊，去一下醫院看看哪裡受傷了？”
緊接著，越來越多話傳到馬芷柔耳朵裡。
“我靠，老師，剛剛那個人是你老公？怎麼有這種人啊，老師你是怎麼忍下來？”
“就是啊，離婚啊！”
她微微抬起頭，迎著光，無數道目光穿過空氣，緊緊地盯著她，每個人眼睛裡，或多或少，都是關心。
沒有嘲諷，沒有不屑，也沒有事不關己。
他們都在擔憂她。
高博文很生氣，揮了揮拳頭：“他媽，這男人居然敢跑到容陽一中欺負我們老師！”
桑越靠在走廊上，也皺著眉：“他不算男人。”
其他人也難以忍受：“對對，這種人算什麼男人！”
“報警吧！”
“可是報警好像也並不妥當，這種事，派出所不受理吧？”
一瞬間，馬芷柔眼淚又湧上來，泣不成聲。
她以為她隻有一個人，甚至先惡意地害怕學生會編排她，結果她錯了。
她錯得離譜。
這些孩子，把最純真善心都擺在了她麵前，每個人神情那麼鮮活，他們在為她打抱不平。
這個世界，還是會有人支持她。
一片嘈雜聲中，晉曉扶起馬芷柔，說：“讓老師先休息一下。”
頓時，大家說話聲低下去。
馬芷柔好不容易止住哭聲，小聲說：“謝謝。”
到辦公室裡，晉曉讓兩個女同學去洗一個馬芷柔常用毛巾，還有幾個同學去外麵藥店買東西，還有幾個同學去小賣部買點喝。
她考慮得很周到，這樣安排下去，沒有人說不。
大家有條不紊地忙完後，晉曉留兩個脾氣溫和女生陪馬芷柔穩定情緒，叫其他人：“我們去班裡。”
周日校園很安靜，蟬聲一陣一陣，班裡風扇嘩啦啦地轉。
晉曉沒有站在講台上，靠在第一排桌子處，等大家說話聲停下來，才說：“跟大家說幾件事，第一，今天事，大家彆說出去。”
“不說，肯定不能說。”
“對啊，老師也要麵子，這也是我們十一班事，不要說出去吧。”
“雖然家暴男惡心，不過不能在學校散播這些，不然馬老師不好做……”
最後十一班大家都決定，這件事對外保密。
等討論平息後，晉曉才說第二件事：“第二件事，讓門衛注意這號人，不要放他進學校。”
“對對，怎麼什麼人都能進學校？我想進來拿PS4就不行！”
“因為你不務正業啊……不過大爺可能以為那什麼秦哲輝是好人吧？”
“反正肯定要攔住他。”
說著，幾個人舉手：“那我們現在先去和門衛說，免得那個人折返回來？”
“好。”晉曉點點頭，又拿出手機，“我把他照片發給你們。”
眾人：“……”
臥槽，晉曉什麼時候拍照？
也就是說，在看到那人第一時間，晉曉已經想到需要他照片了。
幾個人“領命”去找門衛大爺了，對剩下人裡，晉曉隻問：“我們班，有多少個同學曾經在校外打架，被學校扣分？”
容陽一中采取“扣分”製，學生在校內外惹事，會被扣德育分，德育分不足，會被勸退。
當晉曉問出這句話，就有幾人臉色尷尬：“好好，怎麼突然問這個，我們都好久沒被扣分了，對吧越哥？”
其實所謂好久，也就一個多星期。
大家看著桑越，桑越隻好扯扯嘴角：“彆看，老子沒被扣過分。”
誰讓學校三期食堂出資方是桑家呢。
頓時大家羨慕同時，也看向晉曉：“對了，林晉曉，你德育分好像快被扣完了。”
晉曉：“……”
行，學校不敢扣桑越分，對她分倒是不手下留情。
都是狗腿惹禍。
高博文問：“晉曉，你為什麼問這個？”
晉曉解釋：“秦哲輝——馬老師老公，可能還會再找到學校，”她停了一下，“以防萬一，到時候德育分沒被扣過同學，跟我一起‘以理服人’。”
德育分不怕扣同學，立刻同意：“好！”
高博文又問晉曉：“可是你德育分不是不多嗎？德育分少人怎麼辦？”
晉曉“唔”了一聲：“問德育分事，隻是以防萬一。”
萬一容陽一中把這種事當做惡□□件，那德育分少人就麻煩了，不過，一切都是萬一。
晉曉是在為那幾個德育分少人考慮，但她沒考慮到自己身上。
因為大家都是十一班學生。
桑越抿了抿嘴唇。
第一次，他想把自己德育分分一點給彆人，那個人就是晉曉。
而高博文又搶在他前麵說：“哎，德育分要是能借給彆人就好了，我倒希望把德育分借給晉曉。”
晉曉：“謝謝了。”
桑越：“……”高博文這個憨批！
幾個德育分被扣得最厲害坐不住：“不行，我們也要過去！”
“就是，我們不動手，學校是不會扣分，我們就在後麵看看。”
“對啊，我可不想被落下。”
晉曉輕輕一笑：“好。”
除非特殊情況，十一班不能少一個人。
她做最後安排：“接下來一周，大家留意校門外，秦哲輝照片大家都有，他車牌號，我會發給大家。”
“車牌號？”高博文問出大家疑惑。
晉曉：“來辦公室路上，校道旁邊隻有一輛小轎車，應該就是馬老師或秦哲輝車。”
大家：“草。”
不愧是晉曉，這都能記住。
強還是晉曉強。
十分鐘後，十一班“第一次人民代表大會”結束。
此時，教室門被敲了敲，是馬芷柔。
她情緒平複好了，眼眶雖然有點紅，但為了讓同學們放心，便扯出笑容：“不好意思啊，讓大家擔心了。”
“老師沒事就好了。”
“對啊，有我們十一班在呢！”
“老師，我真希望你以後彆慣著那孫子了。”
“……”
馬芷柔好不容易平複情緒，瞬間又破防了，一邊抹眼淚一邊說：“謝謝大家，謝謝……”
十一班大家，都是很好孩子。
馬芷柔擦乾淨眼淚，聽著那些孩子義憤填膺地罵秦哲輝，看到晉曉朝她微微點頭，隱形之中，這些都是鼓勵。
這種支持，足夠她麵對接下來困難。
她決定了，她不會再艱難熬下去。
她要離婚。
就算是為了回應學生們關心，她也必須要堅強起來，不再自怨自艾，把自己困在暗無天日井中。
心裡牽掛同一件事，這段時間，十一班氛圍史無前例好。
好到教導主任心裡毛毛。
另一個年級主任說教導主任：“你就是想太多哎，這些孩子就不能是籃球聯賽後，懂事了？”
教導主任擺擺手：“希望是吧，總有種預感，他們好像在蓄謀乾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