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2 / 2)

如果有人能來幫幫他就好了。

可是在大燕,不會有這樣的人。

但是雍州,卻是他一路流浪下來,最安穩的地方。

他大腦裡,還是混沌的,晉曉突的這麼一問,漸漸清晰起來。

這樣的朝廷,和百姓離了心,憑什麼為官者為富者,能肆意妄為?史書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就是這麼來的。

晉曉沒再說什麼,隻是提醒沈遊:“明天,你觀察一下幕僚先生的人數。”

果然第二日,昨天議事廳裡,把沈遊的想法說出來的先生,不再在幕僚先生行列,他偷偷打聽了一下,說是卷鋪蓋走人。

沈遊小小感慨,在雍州軍當參謀,並非那麼容易,一個計策,可是要揣摩多久,要在腦中走幾遍,才能初成形狀。

再看晉曉,從不像杜子衿,為自己的計謀得意,也不像其他先生,躊躇不定猶豫不前……

他忽然發覺,他很幸運,能夠被晉曉帶在身邊。

三個月後,饒是戎人發覺不對,也已經無法挽回。

堡壘初步鑄好,晉曉親自去探查這片區域。

回來後,在議事廳裡,晉曉對侯策說:“大人,要斷絕後患,還得持續投入精力。”

侯策知道這個道理,問:“依先生看,該怎麼做?”

晉曉說:“把點連成線。”

當做掩體的西方那一處,做成第一個防禦陣地,再加上另外開辟兩處以上掩體,足夠連成一條線,牢牢把住鐵礦,杜絕戎人擾犯。

侯策和穆邵對個眼神,語氣頗有無奈:“先生不知,我們現在能用的,大約三萬精兵,再多動兵,況且把區域擴大出去,恐怕……”

恐怕會引起朝廷的注意,攪亂計劃,得不償失。

晉曉隻說另一件事:“國君近來,在為陵墓裡的棺槨木材發愁,這件事,不知道大人和穆將軍可有所耳聞?”

說及當今國君,被外戚操縱在手,卻絲毫無察,就連奏折也沒看過幾次。

如今多地生災,他卻在思考自己棺槨木材,讓大燕各地上報稀缺、珍貴木材。

這番行徑,惹人生笑。

侯策點點頭:“確有聽聞。”

晉曉:“不瞞大人,這三個月,我在距離城門四十餘裡處,發覺一種香木,生有異香,能夠驅蟲防臭。”

她說著,由沈遊和雲岩呈上帶來的木塊樣本。

穆邵拿起來嗅了嗅:“這是油澤木,不常見。”在穆邵幾十年的軍旅中,也隻見過一兩次。

侯策拿起木料:“我們可以將此木獻給國君。”

利用替國君伐木之事,光明正大部署防禦陣地,再擴張領域!

穆邵和侯策都從彼此目中看到激動,當天,侯策就讓人伐此樹木,加急送往朝廷,一來一回間,花了近一個月,國君果然對此木很滿意,揚言要伐足夠的樹木,皇後太子重臣都得賞賜。

侯策親自寫信,闡明中間地帶不好長久駐兵,伐木的士兵,會受到戎人的乾擾,造成一係列損失。

然後,又讚揚大燕國力無邊,應將疆域開拓出去,揚大燕國威。

一通操作搞下來,燕國國君允了。

不過,隨著聖旨而來的,還有一隊專門針對伐木的監察,共有三人,最低是從七品官,最高是四品武官,帶了幾百個侍衛。

雖然雍州行事要多加小心,不過能光明正大擴充領地,卻已是極大的好事,何況這其中兩人,就是皇後的表弟,光長腦袋不長知識的傻子,很好糊弄。

晚上,侯策以好酒美人,熱情款待這三人,直把這三人哄得團團轉。

另一頭,擴建防禦陣地的事也提上議程。

晉曉騎著馬,帶著剛學會騎馬的沈遊,來到正在修建的堡壘。

她立於上首,很能清楚地看到整個地勢,款款和沈遊說著一些地形的要點。

臨下堡壘時,沈遊忽然說:“先生,我發現一件事!”

晉曉拿眼睛詢問他何事,便看他伸出手,在晉曉腦袋上劃拉了一下,比到自己的腦袋處,少年的臉上迸發出一種興奮:

“我和你一樣高了!”

這半年來,沈遊已經十四歲,除了漸漸壯實的身體,還有瘋狂躥起的身高。

從外人看來,他身上,展示出一種氣度,不再是混跡於市井的乞丐流氓相,而是和晉曉一樣,讓人無法一眼看透。

因日曬,他膚色變成小麥色,眉宇飛揚,鼻子高,是和雲岩的清秀截然不同的俊俏。

就連穆邵也會開玩笑,說是自家十二歲的女兒,見到沈遊已經會紅臉。

不過,沈遊卻覺得穆家千金沒眼光,真正會讓女兒家紅臉的,應當是晉曉這種才是。

此時,聽到沈遊話語裡隱匿的得意與興奮,晉曉也笑了笑:“可以,青出於藍。”

沈遊要和她掰扯:“不對,你又不是我爹,怎麼能說青出於藍。”

晉曉:“那你叫我一聲正好。”

沈遊:“……”

他呆了呆,倒不是覺得被冒犯,而是晉曉很少和他們開玩笑,乍然聽到耳裡,頓覺新奇,又覺得晉曉一定沒和雲岩說過。

他又勝了雲岩一籌,沈遊得意了。

很快,晉曉收起玩笑的意思,隻看著這漸漸成形的陣地,說:“你和穆將軍提一下,要提防戎人偷襲。”

沈遊現在在穆邵身邊練武,也充當橋梁,說:“穆將軍明白的。”

戎人那邊,眼看著雍州占領了這片區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沒兩日,正在建造的防禦陣地,又一次偷襲來臨。

彼時,晉曉還在臨時搭建的營帳休息,半夜就聽到些許聲響,侍從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先生,戎人偷襲,請先生先跟屬下回城。”

晉曉出了營帳,沈遊不在,就看一個穿著盔甲的小兵,對她一揖:“快請先生隨屬下來。”

晉曉的目光隨著他低頭,也微微垂下。

這人的腳上,有不少新鮮淤泥,然而這一片最近下雨較少,土地乾燥,淤泥從何而來?

小兵又催促了一聲:“穆將軍記掛您的安危,此地危險,先生!”

晉曉對他笑了笑:“好。”

另一頭,沈遊在穆邵身邊,這是他第一次參加這種小衝突,戎人擅長奇襲,饒是早有準備,雍州兵這邊還是有人受傷了。

抬著擔架從他麵前跑過去,他清楚地看到鮮血從士兵肚子汩汩冒出。

他沉沉吐一口氣,穆邵拍拍他的肩膀:“這還隻是小場麵。”

沈遊:“屬下明白的,將軍。”

不知道晉曉會怎麼看這些鮮血?

說起晉曉,沈遊呼吸一窒,忙說:“將軍,屬下先去看看先生!”

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急哄哄趕到晉曉的營帳,隻看到晉曉的營帳是空的。

他進去看了一圈,沒看到任何打鬥的痕跡,心裡鬆一口氣,至少晉曉沒受傷,但是,晉曉不是那種會隨便走的人。

他回過頭,攔住一個雍州兵:“可看到秦先生?”

小兵搖搖頭說:“沒有,好似從一開始就沒看到秦先生。”

沈遊又找了一會兒,並沒看到晉曉的身影,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恰好這時,有人驚慌地稟報穆邵說:“穆將軍!在這裡半裡處發現一個地洞!”

這下,饒是穆邵,也驚詫:“什麼?”

地洞的距離不遠,被雜草掩飾得很好,撥開雜草,沈遊撚撚泥土,那些泥土還是濕潤的,顯然是從很深的地方帶上來的。

這個地洞,定是戎人挖的!

沈遊臉色一白:“先生被那群戎人帶走了!”

穆邵冷靜許多:“這附近都是我們的人,將這片地圍起來,戎人走不了多遠,現在就搜。”

那邊火把連天,這邊晉曉被捂住嘴巴,反綁著,臉眼睛都被蒙住了,幾個戎人帶著她躲著。

她嗅了嗅味道,還有腳下踩著的感覺,應該是草垛,軍裡割了準備喂馬的草垛。

晉曉想,戎人知道這時候不該輕舉妄動,躲在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倒是想看看,這些戎人會怎麼利用雍州軍的漏洞,帶著她逃出去。

果然,戎人沒讓她失望。

晉曉聽著腳步聲,數著自己的步伐的同時,也數彆人的步伐。

他們膽大心細,早就摸清楚雍州軍的習慣,能在雍州軍前腳走過的地方,後腳就摸出來,貼著整個陣地範圍的邊緣走。

他們驟然停下來。

這附近還有士兵陣陣的腳步聲。

看來穆邵和沈遊已經發現她失蹤了,所以把真滴包圍起來。

他們會怎麼逃?

晉曉順著他們的腳步,感覺到他們摸到一個極其偏僻的角落,然後,戎人說了句燕語:“秦已到手。”

緊接著,一片安靜之中,有人挪開了腳步。

是細作。

晉曉皺了皺眉,能把細作安插進紀律森嚴的雍州軍,也是戎人的本事,這一批帶出來的士兵,還有不少不知道鐵礦,以為自己是為挖樹木而來的。

這個細作士兵就不一定了,而朝廷已經來人,還要防止他把話遞給朝廷那邊的人,這細作再不能留。

晉曉想好之後,腳步微頓,那戎人催她:“快點,不想死的話快走。”

驟然,晉曉手上的繩索鬆開,順便,她丟下一塊小瓷碗碎片。

她早就用瓷碗碎片割開自己的繩子。

戎人見狀大驚,忙朝她衝過來,晉曉並沒有時間揭下眼睛蒙著的、堵住嘴巴的黑布,她耳廓輕動,憑著風聲,一個閃身,躲開帶著寒光的刀!

隨後,晉曉一個側踢,將那人踢飛,猛地後退兩步,揭開黑布,看清眼前的景象。

戎人之中,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倒是沒有明顯的口音,隻說:“可以,你果然厲害。”

他們推搡出一個人,押解的,卻是雲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