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曲長意失魂發瘋,誰也猜不透他下一步要做什麼,先前也隻是到處鬨鬨,這次卻是觸到了所有人的死穴。
百年前的萬魔之亂由他所終止,若是他失了心智,真去揭了封印,怕是星移宗也無法護住他。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遊暄指尖冰涼,發上的銀蛇似有所感地跟著亂遊,被他指尖點了幾下才又消停,蛇首乖乖貼在他眼尾的金痣上,尾巴尖卻依然在煩躁地晃。
“現在你知道我沒有撒謊了吧?”
幼嫩的聲音再次傳到耳朵裡,遊暄驚詫地抬頭看,果然看見那隻本該困在他庭院裡的狐狸。
火紅的一大團壓在樹杈上,將枝頭都壓得下墜。
遊暄眼中驚慌,幾乎下一秒就要甩來鞭子,胖狐狸忙解釋:“彆動手,有話好好說,都說過了我是從天外來,結界是困不住我的。”
樞越對此毫無察覺,還在努力伸著脖子往殿中看。
遊暄終於有些動搖,他漸漸信了這胖狐狸的話,心裡的擔憂越來越深,低聲說:“所以你有什麼辦法?”
樞越以為在他問自己的話,於是小聲回答:“我哪有辦法,連我師父都被打了回來。”
胖狐狸鬆了口氣,跳到遊暄身前:“好說,你去找他回來,他肯定聽話。”
遊暄覺得這話荒唐:“師尊與宗主情同手足,如今他連宗主都不認得,我去了有什麼用,師尊……”
師尊一向不親近我。
說來實在慚愧,曲長意此生隻收過遊暄一個徒弟,卻資質平庸修行艱難,遠不及他那樣的絕世之才。
能入得他門下,隻是因為遊暄死去的父母曾對星移宗主曾有過救濟之恩。
曲長意清冷嚴苛,遊暄溫吞愚鈍,是以師徒二人相處多年,也並不如彆家的師徒間親密。
樞越聽他呢喃,瞬間就變了臉色:“你怎麼能去!長意師叔認不清人了,我師父身上的傷雖然不重,可躲得過是他修為高,旁人去了隻怕沒命回來。”
遊暄見他緊張,安撫說:“師兄,我隻是說說罷了。”
樞越卻擔憂他起心思,語重心長道:“這不是你能解決的事,如今所有人都湊在一起,總會想到辦法的。”
遊暄點頭,看起來又乖又聽話。
胖狐狸卻急了:“他們有個屁辦法,小阿暄,你不會真的不管曲長意了吧,現在可隻有你能降住他。”
遊暄覺得這話離譜,認真聽殿中各宗商量。
“阿彌陀佛,陰陽道是死路,萬萬去不得,萬魔之淵的封印更是要緊,無論是為了仙尊的安危還是天下生靈,如今看來,隻有我們合力將長意仙尊攔下。”
無念大師的話一出,原本你一言我一語的眾人都沉默了。
去阻攔曲長意,誰敢?
即便是合力,也少不得一場惡戰,是死是活尚不可知,眼看封印魔族百年,修界各宗各派都昌盛起來,哪有人願意放著好日子不過,去當這個出頭鳥。
於是應和的聲音不多,少有幾個願意的人,即便合力也遠不是曲長意的對手。
無念大師微歎口氣,隻能放棄這念頭。
眼看氣氛焦灼,胖狐狸又開始遊說:“你看看,他們哪有什麼好辦法,再猶豫下去,你師父真的要解開封印變成禍世魔頭了!”
這話不中聽,遊暄眉梢的銀蛇驟然睜開雙眼,露出一對金色豎瞳,凶惡地衝狐狸張大嘴,發出嗤嗤的氣音,尖牙鋒利,被激怒般隨時準備向前攻去。
狐狸甩著尾巴看遊暄:“靈蛇是你意識的化相,你生氣了?”
遊暄心中驚異,旁人都隻以為靈蛇是他的獸寵,實際卻是摩訶族人的靈魂具象。
這是師尊和宗主才知道的事。
狐狸怕他多想,語重心長道:“好歹也算看著你長大的,我不僅知道你是摩訶遺族,還知道你小時候的糗事呢,你十歲撈王八掉進湖裡,十三歲練火術燒穿褲子,光著屁股跑了半山。”
遊暄臉上瞬間熱起來。
狐狸接著說:“十六歲去捉妖,結果差點成了蜘蛛精的壓寨夫君,十八歲那年摔壞了曲長意的靈骨玉,大半個月沒敢回九雲峰,你不會真以為你師尊不知道吧?”
“彆說了。”
遊暄臉皮薄,被狐狸說得麵紅耳赤,樞越不解地看他:“說什麼?”
胖狐狸得意地看他:“這下你信我了,我是你師父的綁定係統,我們一起穿越了七八個世界,少說也認識上千年,這世上不會有誰比我更了解曲長意,我說他不會對你動手,就絕對不會。”
見遊暄神情猶豫,狐狸又晃著尾巴勸:“曲長意雖然話少,但隻是看起來冷漠,其實他心裡最在意你,不然哪會停在這個位麵這麼久……”
後麵又是這些亂七八糟聽不懂的說辭,遊暄想想往日的師尊,心底覺得狐狸的話不可信,又忍不住擔心。
他正想得出神,突然被人抓疼了手臂,樞越緊張喊他:“壞了,這些人難道瘋了嗎,竟然想要開誅邪塔!”
遊暄瞬間回神,就聽那禦靈宗的韋長老附和。
“禦靈宗也同意開誅邪塔,這是現在最好的解決辦法,雖說委屈了長意仙尊,可也是萬不得已……”
這話一落,立刻有人駁斥:“長意仙尊當年拚死封印魔族,救了我們所有人,怎麼能用誅邪塔折辱他!”
“不過權宜之計,如今仙尊都要變成禍害了,難道真要等著他解開封印,讓我們重新回到百年前的戰火中嗎?”
這些人口中的誅邪塔,是上古流傳至今的凶器,曆來隻有十惡不赦的東西才會被關進去,被其中萬年不滅的煞氣消磨,用這種凶惡的法器對付曲長意,的確堪稱是折辱。
遊暄聽到這話自然穩不住了,見竟然真有人應和,心裡的猶豫散儘,樞越隻覺身邊一空,眨眼就沒了他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