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巾幗女將,有懸壺濟世的神醫,化靈氣求天雨的樂者,也有道法超絕斬殺妖魔的修士。
這些女子被後世敬仰,便以神尊為稱同祭,稱為十二浮羅遊神女,此時印在鏡子裡卻並不神聖,反倒平添幾分詭異。
曲長意不說話,隻是突然抬手敲碎了銅鏡,立刻打出了個破洞。
遊暄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水聲洶湧,這鏡子頃刻間便碎裂,被翻滾的流水衝破。
接著兩人便猝不及防地掉進了水中去。
遊暄迅速屏息,想向上遊去,可這水流中卻像有一雙手,硬生生將他往下扯。他低頭去看,就看到一雙怨毒的鬼目,麵容腐爛模糊,身上卻穿著色彩絢爛的華服。
分明是方才看到的浮羅像!
遊暄想要掙脫,可這浮羅像卻像是千斤重,慌忙結法印打在浮羅像的腦袋上,卻被吸收的一乾二淨,連根發絲也沒擊落。
那浮羅像開始咧開嘴巴怪笑,水中分明聽不出聲響,可遊暄卻覺得魔音貫耳,頃刻間便頭暈眼花。
他精神一散,很快就嗆了口水,刺骨的寒水紮進肺裡,讓他瞬間想要呼吸嗆咳,硬生生拉回了神智。
而這晃神間,那浮羅像已經抓著他的腳爬了上來,滿口利齒便要對著他的脖子咬下去,遊暄的眼瞳瞬間散出金光,目似蛇瞳。
那浮羅像竟像是被他目中的光刺痛,閃躲一瞬被激怒,尖銳的指甲幾乎紮進他身體裡,正張著大嘴撲來,就被曲長意扯斷了脖子,生生折成了兩半。
遊暄眼中的金光散去,豎瞳再次化回漆黑的人眼,他這才有機會看清周圍,哪裡隻是十二尊,這水中竟然儘是姿態詭異的浮羅像,繞在他們周身,快速地靠近。
按做常理,他們應該往上遊才是,可曲長意卻拽著他往下走,遊暄幾乎要被水溺死,幾度將暈過去,都被曲長意使勁捏了捏脖子,清醒過來。
缺氧的感覺實在要命。
即便是金丹修士,可遊暄是陸地上的修士,到了水裡一樣沒辦法,又不像曲長意一樣修為高深,即便在水下也行動自如。
直到意識模糊,遊暄隱約覺得口中被渡了口氣。
不知是不是臆想,因為他這次當真暈死過去,意識昏沉。
等再醒來的時候,遊暄隻覺得寒冷,似乎是被放置在岩洞中。他費力地爬起來便開始嗆咳,咳得嗓子刺痛才覺得好些,抬眼卻又看到滿地零碎的浮羅像。
這岩洞彎彎繞繞,也不知有多大。
曲長意不見了蹤影,遊暄心中焦急,便順著浮羅像的方向去尋,走了不知多久,才見到全身濕透的師尊倒在地上。
遊暄瞳孔微縮,忙跑過去將人扶起,探查到師尊隻是暈了過去,才稍稍放心,指尖打在他手腕上,將靈力絲絲縷縷地傳過去。
雖然對於師尊來說,他的力量隻是杯水車薪。
曲長意此番失憶,像是全然忘記了術法,打起架來僅靠蠻力,隻野獸般橫衝直闖,而那浮羅像卻多,不免受了些傷,深淺不一的劃在身上。
好在沒有傷到要害。
等了很久沒有等到曲長意蘇醒,遊暄也逐漸失了力氣,心說此地不詳,不能再用這飲鴆止渴的辦法,隻好放下手,警惕地看向周圍。
不敢燃起火,遊暄又耗費了些靈力將兩人身上的衣物烘乾,到底看不過眼,大著膽子將師尊的發絲挽起,總算讓曲長意恢複了幾分仙尊的模樣。
他本想以遁術將師尊帶回宗門,可這鬼地方卻像是有什麼禁製,可以施展術法,卻無法離開。
遊暄猜測這外麵是有結界,才會如此。
他徹底清醒過來,忍不住思索眼下的情況。
這地方詭譎,又與陰陽道相近,怕不是與魔族有關。
可師尊又為何來此?
雖然都說他如今糊塗,可見師尊如今並不識人,似乎失去了記憶,連宗門都忘記了,又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半點頭緒也沒有,遊暄忍不住歎氣。
他以往隻知道修煉,也不敢多問師尊的事情,如今遇到麻煩竟連一絲一毫的線索也回憶不起,實在慚愧。
然而就在他胡思亂想時,岩洞的深處又傳來‘嗒、嗒’的響聲,遊暄瞬間繃緊了身體,幻出靈劍。
等了許久沒有異動,隱在其中的似乎有模糊的話語聲,遊暄聽不太清,心說莫非有人在,正起身想去查看,卻突然被拉住了手。
被握住的手指溫熱,遊暄低頭去看,望見曲長意一雙眼純澈清明,散去先前的寒氣,竟有些怯生生的,像是誤入人間的仙靈。
他從未見過師尊這樣神情,驚得睜大了眼,被握住手不敢動作,曲長意抓的緊,見他不說話,眨了眨眼問:“你要走嗎?”
這語氣溫柔孱弱,竟讓人心生憐惜,遊暄忙說自己不走,曲長意似乎才鬆了口氣,輕蹙眉心道:“你守著我,可是我親近之人?”
遊暄見他與自己搭話,歡喜得連忙點頭,蹲在他麵前問:“師尊想起了!”
曲長意搖頭,微微動作間扯動了傷口,瞬間變了臉色。
遊暄見他頓住,關切問他如何,哪想到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師尊眼中竟瞬間溢滿了水霧,捂著胸膛的傷口,可憐巴巴地望著他說:“我覺得很疼。”
……疼?
遊暄愣住,不知道今日第幾次被驚得講不出話來。
曲長意見他不動,表情越發的可憐了,眼睛一眨,滾燙的淚珠就掉了下來,正打在遊暄的手背上。
遊暄倒吸了口氣,隻覺得這滴淚燙得灼人,活像是在他手上砸出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