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遊暄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中的他尚且年幼,披麻戴孝地跪在靈堂裡,麵前的兩口薄棺睡著他的父母,哭了不知多久,遊暄才認清自己從此後便是孤身了。

連個族人也沒有。

摩訶族如今隻剩遊暄,已是走到絕路,天命如此。

遊暄心中的悲痛似乎隨著眼淚流乾,隻盯著麵前的火盆看,父親舊友看不過眼買來的紙錢,他連半張也沒燒。

摩訶族自天地來,回天地去,不入輪回,無有來生。

人死真如燈滅,遊暄不知未來要去何處,將死也無處尋親,隻能跪在棺前乞求真有神明垂憐。

最後是父親的舊友將他帶回了宗門,直到入山門時,遊暄才知道將他帶回來的是星移宗宗主段鶴風。

星移宗乃天下首宗,能被段鶴風帶回山門是多大的殊榮,況且遊暄被帶去了九雲峰。

那是傳說中封印魔族,長意仙尊的居所。

大雪封山,那日段鶴風與他等在九雲峰下,縱使宗主之名,卻不敢逾越半步。

直到弟子通傳,長意仙尊不願收徒,遊暄聽到段鶴風歎息,與他說會想其他辦法。

風雪越盛,遊暄掙脫開段鶴風的手入山門去。

段鶴風訝異,一向乖巧的孩子怎麼會如此大膽妄為,隻當他是孩子心性,不知天高地厚。

年幼的遊暄規規矩矩對宗主叩了三拜:“段叔叔,遊暄想尋長意仙尊學藝問道。”

“若不是無法,您也不會帶我來找長意仙尊,如今已經到了此處,遊暄想要自己試試。”

段鶴風收回了想要攙扶的手,勸說:“長意決定的事情不會改變。”

“摩訶族人短壽又難修行,現在隻剩我自己,若我死了,世上便再沒有摩訶族了。”

遊暄看向他的眼睛,平靜又堅定:“宗主,遊暄並不畏死,隻有就算分毫希望,也想拚儘全力去爭,哪怕能多活一時,我族便也算多存留在世上一刻。”

段鶴風沒再說話,眼看著遊暄每行一步便跪地叩拜,虔誠自山路而去。

九雲峰總有風雪,終年不化,遊暄走了兩日也未到峰頂,最後倒在了雪地裡。

半醒之間有人將他背起,走完了未儘的路。

夢境至此清醒。

遊暄被托在馬背上,烈日灼灼,將夢中的大雪冰寒抵消。

他費了些時間才想起自己暈倒之前的畫麵,猛地坐起身,就撞進了曲長意的懷裡。

曲長意正策馬疾馳,遊暄這一晃差點跌下馬背,被他眼疾手快地撈回抱緊,語氣凝重囑咐:“彆動,有人在跟著我們。”

遊暄被他語氣震懾,恍惚間想是師尊恢複了記憶,瞬間乖得像隻小鵪鶉,半點也不敢動。

身後確實有人追蹤,先前身處險境,不知師尊是否又受了傷,不然怎麼會選擇馬匹而不禦劍?

遊暄心裡奇怪,總覺得不對勁,開口詢問:“師尊受了傷?”

曲長意蹙眉:“無妨。”

果然是有傷在身,遊暄不敢亂說話了,良久才想起什麼,開口提議:“不如……我來禦劍?”

總要比馬跑的快吧。

曲長意卻搖頭,將他圈的更緊了些:“不可。”

遊暄從來不敢反駁師尊,聞言便聽話坐好。

直到跑得馬都不願動了,兩人才停住修整,遊暄本想問曲長意的傷勢如何,卻被瓷娃娃般放到了河邊石頭上,吩咐他不要亂跑。

接著便不知所蹤,回來的時候手裡倒是多了兩隻扒皮兔子,架在火堆上烤。

又是兔子。

先前跑到宗門殿前哭訴的禦靈宗長老也說,師尊跑到他們宗門捉了靈兔吃。

遊暄凝神看著,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斟酌著問:“師尊若傷的重,不如先回宗門……”

哪想到曲長意反應劇烈:“不可,那些人狼子野心,時刻都想害了您性命!”

遊暄愣住:“星移宗的人,怎麼會害我?”

曲長意蹙眉道:“少主單純,切莫輕信他人。”

少主?

遊暄徹底愣住了,好半天才問:“師尊,你叫我什麼?”

這話讓曲長意更不滿:“屬下隻是曾教給少主一招半式,萬不敢以師尊自稱,少主慎言。”

這下遊暄徹底確定了,他家師尊的腦袋壓根沒好,隻是又換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進去。

他連忙解釋,可曲長意不知道怎麼來的劇本,認定了遊暄是他效忠的少主,他們家破人亡,被人殘害追殺,如今正浪跡天涯。

“您真的是我師尊,是九雲峰上的長意仙尊,不信您看,我會術法……”

遊暄抬手念咒,正要燃起大火叫曲長意相信,卻發覺自己被那詭異的陣法鎖住了靈力,一時半會連儲物袋裡的東西都召喚不出,靈玄也懶洋洋地不理人。

他當時暈死過去,也不知道師父是怎麼將自己帶出來的,被鎖住了靈力竟然也沒察覺。

在師尊眼前掉了麵子,遊暄愧疚得恨不得鑽到地縫裡麵去。

曲長意就靜靜看著他折騰,溫聲說:“少主還是少看些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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