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遊暄夢到了一個人。

他不知姓名,半頭剃度成和尚,另一半卻還留著,衣衫襤褸不知從何而來,總是瘋瘋癲癲被人厭棄,彼時正是百宗之宴,他又出現在星移宗外,差點被人丟下山。

遊暄也是碰巧撞見,便請他吃了頓飯。

他稱自己是半佛,遊暄也不會當真,隻當他糊塗著。

見他不信,半佛拿出麵鏡子道:“你我有緣,這鏡中可窺視人欲望,修行之人最忌執念,你若能看見便謹記於心,以後切勿執著,方能修來圓滿。”

那鏡子隻是普通的鏡子,並沒有什麼稀奇,遊暄卻有些猶豫,也不知那時在想什麼。

半佛便笑:“修道悟道,你連心中欲念也不敢直麵,又談何修行呢?”

他說話倒真有幾分禪意,遊暄抬眼看去,心底隱約信了這瘋癲之人幾分,再看鏡子覺得不普通起來,好似沾上了什麼靈氣。

他拿起鏡子,不自覺的緊張起來,心臟越跳越快。

究竟緊張什麼,其實遊暄也不清楚,然而卻見鏡子上映出的隻有他自己的麵容。

那瘋和尚開始哈哈大笑,遊暄心知自己是被耍了。

他並不惱火,隻是看半佛無奈歎了口氣,問他接下來要去哪裡。

那人才不笑了,雙眼靜靜地看著他,道:“天地之大,無處不可去。”

後來這人便離開了,萍水相逢,也不知道後來又去什麼地方了。

夢中遊暄正與他麵對著麵,窗外下了雨,身前是那麵鏡子。

仍是古樸無華的模樣,遊暄心知自己也許在夢中,也知道這鏡麵斑駁,甚至連人也照不清楚。

半佛仍是一本正經催促他拿起鏡子,遊暄忍不住笑著搖搖頭,還是放在了眼前。

然而這次映出的卻不是他自己的臉。

遊暄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夢醒的時候,外麵正下大雨,電閃雷鳴。

本就不見天日的昆侖寒冷,仿若天上破了個窟窿,嘩啦啦地潑水,將往日的熱氣澆散,衝得一乾二淨。

房中的炭火熄了,屋子裡更冷,遊暄手指露在外麵,凍得冰冷,身體卻被人緊緊抱在懷裡,捂得火熱。

遊暄睜眼看去,見夢中的那雙眼睛如今緊閉著,才微微鬆了口氣。

他不知道怎麼會夢到這事,心裡卻竟然不覺得意外,因為他的確是個執拗之人,也許是近日種種讓他雜念叢生。

外麵的雨聲太大,打得人也心煩意亂。

有的人喜歡下雨,聽著雨聲就覺得心中平靜,甚至愉悅快樂,遊暄卻很討厭陰雨天,因為將爹娘下葬時,就是這種鬼天氣。

如今做了個糊塗的夢,更讓他憋悶。

他坐起身,披著衣裳看外麵的雨,昏天暗地,也分不清是什麼時辰,直到被人從身後捂住了耳朵,這才回神。

曲長意醒來就看到他對著窗外發呆,大雨侵盆,他本能的感到厭煩,

見到閃電劃破天際,第一反應就是捂住遊暄的耳朵。

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做。

那聲震耳的雷被隔絕在手背之外,穿透血與肉變成了悶悶的響動,與血液的流淌聲混在一起,變得奇妙古怪。

待雷聲響過,遊暄轉頭問:“師尊這是做什麼?”

曲長意發絲散落,睡得有些淩亂,看起來有些傻乎乎的,他似乎自己也想了想,良久才說:“你怕。”

遊暄才想起自己少時是怕雷聲的。

那天段鶴風帶走他爹娘的棺材,用鐵水澆灌封死埋進深山裡,遊暄站在一旁,眼看著雨水混在泥土裡,天上乍然響起驚雷。

自此後他每次聽到,都會想起泥水掩埋棺槨的畫麵,不由自主地恐懼。

曲長意並不太遷就他,也無法理解這世上怎麼會有人懼怕雷聲,遊暄自然不會與人解釋這其中緣由,被發現後便努力的克服。

他最不希望師尊看輕自己,卻不知道原來師尊記得。

遊暄心中不知是何情緒,便拉下他的手說:“師尊,我早就不怕了。”

雨水停落已經是兩日之後,大雨下了兩天兩夜,終於陰雲散去,落下了陽光,遊暄覺得自己像是又活過來,豁然開朗。

隨之而來的還有個天大的好消息,樞越與師叔傳信而來,說是在離島尋到了適合治愈神魂的福地,古方中缺少的藥材也隻差最後一味,便派了人來接他們過去。

遊暄驚喜至極,午時在餐桌上都忍不住笑,滿目慈祥看得曲長意渾身不自在。

不知道小徒弟是遇到了什麼好事。

遊暄當然不敢告訴他是去給他治腦子,便含糊說:“師尊神魂有損,現在已經找到了治愈的法子,師叔正在離島等我們,派了人來。”

曲長意眼底微暗:“我們要離開這裡嗎?”

遊暄點頭,見曲長意滿臉不開心,奇怪問:“師尊不想走嗎?”

曲長意憂心忡忡地放下筷子:“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旁人隻會覺得奇怪。”

遊暄反駁:“怎麼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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