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131章(1 / 2)

“砰——”

陰暗黑暗的地下王巢之中,舍裡暴怒到一躍而起並且直接捏碎了自己王座的把手。

無比堅硬的外星礦石化作齏粉從他的指尖簌簌落下。

“怎麼敢……他們怎麼敢這樣……”

他的臉因為極度憤怒而扭曲。

高級蟲族秘書所使用的個人終端,自然是同族中最為高級的型號,此時半空中的投影細致無比,仿佛可以直接將觀看者帶到祭壇的現場。

沒錯,正站在廣場上的那群蟲族戰士們也在專心致誌地看著祭壇上血翅領主向他們的母親宣誓忠誠的那一幕。

然而因為角度的緣故,他們能夠看到的,隻有梅迪瑟斯那異於常人的,格外寬大的背影。

血翅領主宣誓的時間有點長,不過那又怎麼樣呢?如果換做是他們,他們也會情不自禁地在“母親”的麵前徘徊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這群因為原初之母歸來而歡欣鼓舞的低級蟲族戰士們,永遠都不可能猜得到祭壇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是,在這一刻,舍裡所看見的那些全息投影卻來自於另外一個角度,他清清楚楚地看見了梅迪瑟斯·血翅,在宣誓效忠時對蘇林所做出的一切。

那喪心病狂,膽大妄為到了極點的褻瀆之舉。

舍裡的雙眸刺痛,仿佛那汙穢的景象可以直接腐蝕他的眼睛:他看到那隻令人作嘔變態雄蟲是如何用自己的舌尖在纖弱青年的手指上留下了濕潤的水痕,他甚至敏銳地捕捉到,當梅迪瑟斯的嘴唇終於離開了蘇林的手指時,青年細白的指尖上留下了細細的齒痕。

微紅的齒痕像是一枚戒圈。

舍裡莫名地想到了無比古老的過去,在原初之母尚未離開的年月,蒼白的青年隨口給幼蟲們教你講述的古老故事,在故事中,有忠誠的騎士在被魔鬼詛咒後,再也無法控製自己內心病態的獨占欲,最後在所有人麵前,將那罪惡的烙印留在了聖潔的國王身上……

舍裡完全無法忍受自己看到的那一切。

原本就即將崩潰的身體,在極度的暴怒之下直接失去了人形,大量怪異畸形的蟲族特征不斷從半透明的皮膚之下翻湧而出。

蠕動的,巨大的暗影很快就填滿了巢穴內部空曠的宮殿。

無數的觸手。

長著細長纖毛的攝食須。

畸形的,無定型的肉瘤。

……

外露的神經節就像是蠕蟲一樣不斷在舍裡體表跳動。

無數張口器展露出細密的咀嚼齒。

十萬年以來,舍裡·聖者堆砌在自己身體中的蟲族的器官仿佛忽然都活了過來,開始爭先恐後地爭奪起外顯的權利。

“嘶嘶——”

如同剛從深淵中爬出來的怪物,狂怒的王蟲喉嚨中發出了幾乎不成調子的尖叫。

“他們背叛了母親!”

遍布於身體各處的突起眼球,齊齊對準了蟲母身側的大主教奇蘭·猩紅之主。

跟那隻汙穢淫·邪的大膽雄蟲領主比起來,那偷竊了教皇權柄,並且直接將冒充者帶上祭壇的猩紅之主,看上去狀態卻並不能算好。

大主教奇蘭如今神色扭曲,他惡狠狠地瞪視著梅迪瑟斯,臉上浮現出了蟲族原始形態的斑紋。

舍裡一眼就能看出來奇蘭受到了黑水的侵蝕。

他甚至可以預感到奇蘭的失控。

可就在下一刻,王台上那名冒充蟲母的青年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舍裡隻看到他微微偏頭,對著奇蘭低語了幾句,然後那隻瘋瘋癲癲的大主教便像是馴服的狗一般,瞬間安靜了下去。

舍裡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哪隻猩紅之主會有奇蘭這麼聽話。

這不正常。

“神母教團竟然敢背叛‘母親’,他們竟然膽敢用那種惡心的蜜蟲,那樣低賤失敗的造物冒充母親,玷汙……母親的聖潔……”

舍裡的每一句話,語句間都夾雜著不自然的蟲族嘶鳴。

他的咒罵支離破碎,很難聽懂。

但是在這座位於地底的巨大巢穴裡,幾乎所有的蟲族都感知到了舍裡那急劇蔓延的黑暗情緒。

上至正在替舍裡運行蟲族帝國各項措施的高等級蟲族官員,下到已經被剝離了身體隻剩下大腦充當計算攻擊的腦蟲,幾乎每一隻蟲族都在因為空氣中的恐怖氣息而瑟瑟發抖。

而此時距離舍裡最近的那名下屬蟲族更是心驚膽戰,在巨大的壓力之下,他的外甲已經破裂,縫隙中滲出了鮮血滴滴答答染白了他的身體。

巨大的疼痛以及恐慌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作為必須要與舍裡朝夕相處的下屬,他經受過了非常完備的訓練。是的,他早就已經做好準備迎接舍裡的喜怒無常。開始,在所有的記載中,從來沒有哪一次,舍裡會像是現在這樣徹底失控。

那幾乎都已經不能說是狂怒,更像是受到了不可彌補的巨大精神刺激。

看看王蟲舍裡的身體吧,為了能夠讓自己再見到母親時有著完美的狀況,舍裡最厭惡的便是在外蟲麵前展露出自己畸形可怖的一麵。

但現在……

“好生氣。”

“太讓人……生氣……”

舍裡神經質地不斷呢喃著。

其實在今天之前,也不是沒有蟲族想要冒充回歸的原初之母。

那一位至高的存在在蟲族中代表的意義實在是太過於重大了,哪怕隻要有一絲希望可以蒙混過關假冒蟲母,假冒者以及其背後勢力都得到難以想象的豐厚利益。

在強烈的貪婪驅動下,哪怕隻有渺茫的成功幾率,還是不乏野心勃勃的蟲族嘗試用各種手段來冒充回歸的原初之母。

十萬年之間,舍裡已經見到過無數次的假冒事件。

用蜜蟲假裝原初之母。

或者乾脆給那些無知無覺的癡愚擬蟲母裝上人工智能係統。

……

精妙的,或者步精妙的計劃,舍裡早已熟視無睹。

他確實會為那群膽大妄為的蟲族行為而感到憤怒,但絕不會像是現在這樣,因為激烈的情緒而徹底發狂。

“太可恨了……”

“這種……這種該死的贗品……”

明明口中正在不斷詛咒,舍裡的無數雙眼睛卻始終無法從全息投影上移開。

他注視著那名被數名雄蟲環繞的纖弱青年。

那隻贗品。

纖弱的,漂亮的蟲族青年,就那樣大喇喇地站在隻有“母親”才有資格踏足的祭壇之上。

甚至,那隻蜜蟲甚至還抿著嘴唇,默許了另外一隻雄蟲對他做出那樣的事情。

在看到那一幕時,舍裡不僅看到了梅迪瑟斯·血翅的肆無忌憚,更看到了那名贗品蜜蟲臉上密布的紅暈,以及因為忍耐而泛起潮意的眼眶。

就算是最頂級的蜜蟲也不會有如此惡心下流的……誘惑力。

明明也如此低賤的方式玷汙了尊貴的“母親”,可是舍裡卻無法抑製自己的心靈深處那莫名的悸動。

太像了。

無論舍裡有多麼不願意承認,可神母教團找來的那隻贗品,確實是十萬年間所有的仿冒者中最像原初之母的那一隻,甚至可以說。他比舍裡記憶裡那位溫柔卻殘忍的“蟲母”更加讓他心潮澎湃,無法自拔。

不。

他無法容忍這種事情。

“我有罪。”

“我犯下了無法被寬恕的罪……”

舍裡喃喃低語,語氣中染上了怪異的哭腔。

“對不起,‘母親’,我沒有管好我自己,我錯了,我以後不敢了——”

舍裡抬起手,不斷地抓撓著自己的胸口。

銳利的蟲肢配合著無比粗暴的動作,他很快便將自己原本異常堅硬的胸甲抓出了道道裂痕。渾濁的鮮血混雜著粘稠的液體及不知名的肉塊,從舍裡深可見骨的傷口中噴湧而出。

舍裡本來以為通過這樣的方式自己便可以將身體裡湧動著的那股怪異情愫徹底挖出來。

他很快就發現這一切的掙紮都是徒勞的。

頭暈目眩,心跳加快,身體不斷顫抖,戰栗。

仿佛每一顆細胞都在叫囂著,讓他立刻離開這裡,立刻衝到那隻贗品的麵前,祈求他的愛憐。

舍裡覺得自己的思維正在受到嚴重的汙染。

不然的話,他不可能會像是現在這樣,在明知道對方隻是贗品的情況下,身體卻對他產生了無法控製的渴求。

“不,不,不是我的錯,是神母教團!”

是的,一切都是神母教團的錯,他們一定使用了什麼特殊的方式影響了自己的意識。

早在神母教團用特殊方式壓製蒼白天災大長老的反對意見,迫使他們承認了一名罪蟲成為領主的時候,他就應該提高警惕的。

他的靈魂已經不再純潔了。

一想到自己這麼多年以來對母親的忠誠,竟然會因為這樣卑劣的手段而遭受玷汙,舍裡愈發無法克製自己的狂怒。

“付出代價,這些家夥全部都應該付出代價!”

舍裡尖叫著,發出了怒吼。

“陛下,親您請稍安勿躁,直屬行動小隊以及王庭禁衛軍此刻已經趕往了祭壇——”

他的那名下屬掙紮著發出了虛弱的彙報聲。

他企圖讓舍裡冷靜下來,但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把話說完,一根細長的觸手猛然間刺向了他。

眨眼間,這名下屬蟲族便化作了地上一灘看不出原型的肉泥。

“是你嗎?”

舍裡轉過頭看著地上下屬蟲族的殘骸,喃喃質問。

“你身上安裝了什麼?”

能夠這樣嚴重影響他的意識,一定就是這名近在咫尺的下屬蟲族身上有什麼問題。

特殊的香料又或者是神經乾擾脈衝發射器……

再不然就是可以直接扭曲精神的深淵造物。

“嘻嘻嘻我才不會被你們這些拙劣的手段改變……你們根本就不知道……不知道我對‘母親’擁有的忠誠……”

細長的觸手將屬下的屍體一點點碾碎並且鋪平,舍裡甚至連他殘留的腸子都檢查了一遍,然而除了常規的設備之外,下屬蟲族身上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不對,不是他……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隨著下屬蟲族的死亡,綁定在蟲族身上的個人終端上投影自然也消失不見。

明明已經不用再看到那令人發狂的一幕,舍裡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得愈發焦躁不安。

他變得越來越不對勁了。

【把他們都殺了。】

舍裡發出了一聲抽泣聲。

他用一種非常獨特的方式向著自己隱藏在王朝內部所有的武裝力量發出了命令。

【把他們所有人都殺了!全部殺了!隻要殺掉……隻要把他們殺了,我就正常了……】

【我依然會是‘母親’的好孩子。】

【我必須要洗清我的……罪孽……】

又是一隻蟲族走進了王巢最深處的宮室,他的容貌跟已經死去的那隻一模一樣。

新的克隆蟲族臉色慘白地接下了舍裡的要求

“謹遵您的意願,即將對所有前來參加盛宴的蟲族進行清洗。”

他甚至沒有低頭多看自己的前身一眼。

而就在他指尖微動,打算部署屠殺任務的時候,舍裡卻忽然又喊住了他。

喜怒無常的王蟲腦海裡又一次浮現出了,那隻被梅迪瑟斯舔舐手指時,滿臉為難卻隻能拚命忍耐的下賤蟲族的身影。

他的心跳再次不受控製。

“不,還不到時候。”

自己隻是太生氣了。

舍裡對自己說。

“不能這麼便宜了他們,死亡對於這群逆反者來說,是恩典而不是懲罰。”

他不能讓那種汙穢蟲族就這樣簡單死去。

“他們必須要付出代價,特彆……特彆是那隻拙劣的模仿蟲族……”

“他沒有資格得到死亡。”

舍裡的聲音變得異常陰森恐怖,每一個單詞上麵仿佛都淬著致命的毒藥。

“把那隻冒牌者帶到我這裡來。”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