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不守男德(2 / 2)

“也許以後夢魘裡沉睡,也許想念明天的喜悅,也許陽光,遺棄這座冰苦的林野,就好像沒有你的我的夜。也許以後悲傷裡沉醉,也許隻要虛冷的撫慰,忘記了你,都市變成寂寞的廢鐵,深埋著頹廢狂野的季節……”

隨著磁帶機的噪音,磁帶開始運轉,陳雙騎上自行車,自由地穿梭在工廠的巨大車間裡。有光不時透進來,罩在陳雙的胎記上麵,給他的五官鑲邊。濃重的土味隨著車輪的運轉開始煽動,車輪印也留在了土灰地麵上。植物的氣味灌滿了他的鼻腔,讓他期待明年4、5月份,期待秋天的五色地錦變色,把整個花房換一層漂亮的新皮膚,期待黃木香再開。

這裡是隻屬於他的地方,一個接受了胎記少年的地方,就連四水都不知道。帶著弟弟確實累,他也需要喘口氣。現在,陳雙唱著歌,騎了一圈又一圈,黃木香是從樓頂爬下來的,是這間花房的第二層衣服。

一種很好養的花,就算被雨水冰雹虐待了,也隻會柔柔軟軟不長尖刺的花,隻會開花,還特彆香,特彆特彆香,根本不會保護自己。陳雙很喜歡黃木香,騎著車到處去看,最後騎回他的小床,趴在床上,給手機上了鬨鐘。

困了,睡到下午再去接四水,在這裡藏到下午再出去。陳雙趴在枕頭上,金色的劉海兒擋住犯困的眼睛,下顎線和凸起的喉結壓在布料上。以前還想著帶顧文寧來呢,現在想想,去你大爺的。

忽然,他又想起了屈南。

屈南周末也在首體大訓練,以前怎麼沒注意過他啊?是自己沒注意,還是當時自己滿眼都是另外一個人?陳雙想起他肌肉線條優越的後腰來,還有用力時微微鼓起的小腿,爆發力和彈跳力同時存在的身體。

自己就沒練成那樣,陳雙摸摸自己的胳膊,還保留著剛剛進入成年期的那份單薄。

算了,還是彆去了,自己和人家也不算那麼熟悉,陳雙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將磁帶機快放,聽磁帶飛速轉圈的聲音,慢慢閉上眼睛。

次日上午,又下了一場透明的小雨。

陶文昌陪女朋友吃完早飯,送她上了出租車,再去西門體育用品商店買襪子。襪子是體育生的重度消耗品,僅次於內褲,來不及洗就扔。

用品店有個小院,陶文昌進院後找了幾眼,果真,在犄角裡藏著一個木質狗窩,以前這裡就是有狗。

“老板,來40雙襪子。”陶文昌在院裡說。

“40雙?”老板在裡麵拿,一雙雙白襪子往塑料袋裡裝,“你不洗襪子吧?”

“不是,這是我一宿舍的。讓他們一起來,一個個都不來,賴床睡得像沒睡過覺似的,我一說我來買襪子,每個都讓我帶。”陶文昌又看狗窩一眼,“對了,我記得以前院裡有狗吧?”

“是啊,讓人偷了!”老板拎著口袋出來,“院裡有監控,我還差點兒報警!一個大高個兒翻.牆進來的,穿黑色帽衫,罩著腦袋,戴口罩。他肯定踩過點,帶家夥,撬了門又絞了狗鏈。好在那狗和他不親,直接給他手上咬了一口,跑了!後來我一想,算了,狗丟了估計也不出警。”

“還給咬了啊……”陶文昌掃二維碼付賬,心事重重地回到訓練場上。下周開始封閉訓練,一隊已經集合。

屈南也在,剛剛結束體能訓練,正在收跨欄的欄架。一米放一個,主要訓練跳高運動員在短距離內的肌肉發力。

“南哥,我來吧。”陶文昌過去幫忙,“早飯吃了嗎?”

“沒呢,一會兒衝個澡再去食堂。”屈南擦了一把汗水,回頭看了一眼。

看什麼呢?陶文昌也跟著看了一眼,主訓練場外有很多墨綠色的橫椅,現在還沒什麼人。

“你找誰呢?”他問屈南。

“沒誰。”屈南又搓了搓手心,“下下周比賽沒問題吧?”

“沒問題,這回白隊也上。”陶文昌說,眼神偷瞄著屈南的左右手,一瞄不要緊,右手掌的最外側果真有個淺淺的疤痕,是咬傷,還能看出犬牙啃出的邊緣來,隻是淡得幾乎看不見了。怪不得他說接近流浪狗就不能怕咬。

“我剛剛去食街了,想給那條狗買罐頭,沒等來它。”陶文昌開始扯話題。

屈南數完欄架的個數,說:“很正常,戒心重的流浪動物不會按時按點出現,沒耐心就彆想等來它。它隻會選擇自己覺得放鬆的時間,你要等它。”

“南哥,我問你一個事。”陶文昌開始嚴肅了,“食街的那條狗……是不是西門體育用品那家的?”

屈南回看了陶文昌幾眼,眼神對撞時,仿佛有劈哢劈哢的電流聲。“不知道。”

“你不知道?”陶文昌沒想到他還不承認,“老板說,門被撬了,狗被偷了,還咬了那人一口。你自己看看你的手。”

“我偷的又能怎麼樣?”屈南又回頭看了一眼訓練場外的方向。

“你……”陶文昌一口氣噎住,“南哥,我一直覺得你特彆好,低調,熱心,又不像白隊那麼重視名聲,但是你不能乾這事啊?你不能因為你喜歡就撬門,彆人的狗你不能因為你喜歡就準備充分去偷啊。這就好比……你看上彆人女朋友了,不能因為你喜歡就計劃撬牆角。”

“為什麼不行啊?”屈南忽然說。

“你……”陶文昌動動嘴,“屈南,你得守男德。”

屈南隻是笑了下,忽然將身體對準的方向調整,以一道弧線助跑出去,轉眼之間,變成了橫杆上一道弧線,汗水在陽光下發亮。背部落墊後,屈南直接脫了上衣,擦著脖子上的汗水。

項鏈吊墜從喉結下方,晃到了後頸上。一枚銀色的圓形幸運幣,正反麵都刻了字。

這人……說不通,說著說著話突然裝逼耍帥?陶文昌轉過身,心想我又不是陳雙,你裝逼有個屁用,結果一抬頭,剛才主訓練場外還空著的橫椅上,多了一個土黃色的人。

因為那張座椅是最犄角,所以沒人注意。要不是剛才屈南兩次往後看,陶文昌也不會發現那裡能坐人。

艸,越杆好帥啊,陳雙坐在自己的固定位置,以前自己就坐在這裡看顧文寧訓練,現在他手裡捏著一瓶礦泉水,心裡默默估算著屈南剛才那一躍的成績。等屈南下了場,走到訓練場的鐵絲網旁邊來,陳雙才小步靠近,希望自己的到來被人發現,又彆發現得太刻意。

“陳又又?”屈南正要拿包,蹲著的時候看過裡,“你怎麼來了?”

呼,還好,被發現了,要是沒被發現就太尷尬了,自己溜達一圈就走。陳雙隔著鐵絲網組織語言,剛要開口,又被屈南搶了話。

“找顧文寧吧?”屈南往旁邊一指,“那邊,好多女生圍著的就是他,快去吧,我不想他再誤會咱們……我無所謂,我怕他再和你發脾氣。”

“誰他媽找他了?”陳雙差點兒把礦泉水瓶捏扁,“我找你。”

屈南直直地看著陳雙,不說話。

“我是路過。”陳雙又說。

屈南又等了一會兒,臉上忽然才有笑容,雖然隻是輕笑,卻像醞釀了好久。“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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