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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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 讓老夫看看你多厲害。”

老叫花子一邊掏著耳朵, 一邊把臟兮兮的胳膊伸到陶枝麵前, “直接上毒, 不用收著。”

陶枝現在雖然不再怕他,但仍是招架不住他時不時的發瘋, 遲疑著道:“這樣不好前輩……”

她還沒解過自己的毒,到底不清楚會不會落下什麼病根兒。

“老夫都沒說什麼, 你有什麼好怕的?”老叫花子不耐煩地招手, “你現在都下不去手, 還想著幫他解北樓呢?”

一聽這話, 陶枝頓時抿住唇角,過一會兒慢慢伸出了左手:“我還從未對彆人使過毒, 還請前輩多擔待。”

老叫花嘖嘖兩聲:“趕緊的。”

陶枝閉了閉眼, 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恢複了澄澈清透, 平靜而堅定。

老叫花子渾濁老眼打量著她, 倒是難得露出一絲欣賞。毒, 堪比刀劍, 卻注定不能修成正道, 因為毒性不僅侵體,更易損神。毒術高強的人極易扭曲道心,變得殘暴冷血。

眼前這姑娘卻仍像是純淨的泉水,眉目溫柔, 不生一絲戾氣。

說起來這小兩口真是挺有意思,都是擅毒之人,然而一個隻想廢去毒術過閒散日子,一個乾脆連用毒都沒用過。

真是太有意思了。

陶枝慢慢把手掌覆上,按著老叫花子教的,心中默念口訣,熱意像浪一樣從體內湧向手臂經絡,順流而下,彙聚到掌心。

那股幽冷的檀香便嫋嫋四散,像是黃泉歌聲,帶著不祥征兆。

老叫花子饒有興味地看著自己胳膊上的皮膚開始發黑,那毒香灼燒撕裂著皮肉,可他卻感覺不到疼一樣,嘖嘖稱奇:“勁兒確實挺大!”

陶枝額角冒出薄汗,到底是對人用毒,她心中還是有些障礙,咬咬牙:“前輩,可以了嗎?”

“就這樣?”老叫花子指著已經焦黑紫青的胳膊,“大漠裡的玄草也能做到這個程度——反正你右手能救回來,怕什麼!”

陶枝咬著牙,把掌心催至滾燙,又要小心控製著用毒的範圍,額角的汗意越來越重,過了許久老叫花子才滿意。

她腿一軟,險些坐在地上。用毒的時候她幾乎不敢睜眼,這世上怎麼會有人不怕疼呢?不僅不怕,還不停地讓她加重。

老叫花子十分滿意,盯著自己已經沒法看的整條胳膊研究了許久,才叫她:“來,該右手了。”

陶枝無奈,隻好認命地再治愈他,因為擔心毒素留在體內,她用右手的時間比左手還要長一倍,累得快要站不住。

但事實證明,她這兩隻手確是相合而生的,被毒氣摧殘過後的胳膊已經完好如初,看不出一絲傷痕,甚至比從前還白了些。

陶枝期待地問:“前輩,是不是……我真的可以這樣解開程漆身上的毒?”

老叫花子甩甩自己的胳膊,哼笑:“果然如老夫所料。”

陶枝臉上頓時揚起笑容,過片刻又想起什麼,問道:“這毒到底是怎麼下在身體裡的?解了之後身體會怎樣?”

“這個嘛——”老叫花子背起手,搖頭晃腦地轉身去找酒喝,“就得問那位大老爺嘍——”

過兩日,宮中傳來消息,許久不曾臨幸妃子的隆宣帝終於翻了賢妃娘娘的牌子,晚上要宿在和清宮。

程漆得了信,便定下今晚子時入宮,去拿香灰。

入了夜,陶枝緊張地睡不著,翻來覆去地琢磨事,過一會兒就小聲問一遍程漆是不是要走了,煩得他差點翻身起來把她辦了。

“你怕什麼,啊?”程漆用四肢固住她,不讓她亂動,“爺去趟宮裡就跟帶你逛早市一樣,一會兒就回來了。”

陶枝腦袋蹭了蹭他,知道沒他說的那麼簡單,不然怎麼會伺機這麼多天等待時機。

但她還是伸手摟住了程漆的腰,臉埋在他胸口:“我知道……”

“知道你就趕緊睡,”程漆親親她的發頂,聲音低沉和緩,“醒了之後我肯定在你旁邊,好不好?”

沒過一會兒,陶枝還真讓他哄著睡著了。

程漆就悄悄起身,給她掖好被子,換上漆黑的夜行衣,推開院門疾馳而去。

隆宣帝生性多疑,宮禁向來十分嚴苛。入夜之後的寢殿更是被裡外三層的禁軍圍著,到處有人盯梢,唯有宿在嬪妃處時,寢殿外的禁軍才會鬆散。

程漆運起輕功,如月色下一片殘影,過了宮門後,迅速掠過清冷的宮道。

他特意繞了點路,先到和清宮外看了一眼,燈火依稀,有宮女進出,的確是侍寢的樣子。

出於一貫的謹慎,程漆凝神聽了片刻,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太安靜了。以他的耳力,竟然聽不到任何動靜。

程漆心頭微沉,轉身向隆宣帝的寢殿掠去。夜風拂過鼻尖,程漆忽然想起從前聽過的一點隱晦傳聞。宮廷秘聞同樣會經過北樓的耳朵,隻不過他一直並不感興趣。但今晚不知怎麼了,他心中忽然有了點隱約的預感。

當今聖上原本並非太子,其上有位皇兄作為儲君,曾有位豔冠京城的太子妃。但這位正值壯年的大皇子不知怎麼在年近而立時忽然暴斃,而後同樣為皇後所出的二皇子便順理成章地立了儲,再後來踐祚登基。

自隆宣帝登基以來,先育有三女,前年才終有一子,但年紀尚小。隆宣帝一心在自己的帝王功業上,對子嗣並不關心。

程漆腳下輕點,落在寢殿之外的一棵老槐樹上——果然,禁軍守衛如往常一樣,不——甚至更多了。

……他曾聽聞,從前那位大皇子的太子妃後來便深居宮中,作為皇嫂,深得隆宣帝的禮遇……

而據他所知,這位皇嫂在丈夫暴斃身亡一年後,曾懷有一子……

程漆悄無聲息地從槐樹上滑下,隱匿在薄薄的樹影裡。有巡邏的禁軍列隊走過,沒有人能發現他的存在。

一隊走過,很快另一個方向又走來一隊。程漆凝神等著,終於——在交替了七次之後,兩條列隊之間出現了短暫的間隙,他身影瞬間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