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眼光(1 / 2)

翌日,薑韞甫一睜開眼,便見沈煜正一錯不?錯地望著她,目光幽深。

“頭還疼嗎?”沈煜見她醒了,輕聲問。

她搖了搖頭。昨夜委實算得上近些日子以來?睡得最舒坦安穩的一晚了,大抵得歸功於?夜裡沈煜不?厭其煩地為她按揉。

屋外晨光熹微,天色已然大亮了,幾縷春光自半敞的窗牖照射進屋,映出在半空中遊蕩的塵埃。

時辰約莫是不?早了。往常這時候沈煜應當已經起身穿戴準備去官衙或是進宮上朝了,今日怎麼還躺著?

於?是她問:“侯爺今日不?去上朝嗎?”

“去。”他應了一聲,旋即掀被起身,又俯身為她掖了掖被角,末了,又道,“還是請禦醫來?瞧瞧吧,開些溫和的藥方子調理調理也是好的。”

薑韞聞言本想出聲拒絕,頓了片刻又把話咽下?了。

隨他去吧。

她望著他更衣束發,臨了在腰間束上白玉蹀躞帶,恍惚想起大婚第?二日去東院給李氏敬茶的時候,李氏央她為他整理那玉帶,她手指節像是生?了鏽,半晌沒給他弄好。

除開家世?和相貌,她有什麼讓沈煜心悅之處呢?

不?溫柔不?賢淑不?體貼,還表裡不?一,瞞著他好些事,他分明都是瞧出來?了的,卻?也不?曾再細究了。

朝堂之上的利益前途和她之間,應當是很好取舍才是。

就像哪怕她不?得不?承認沈煜待她算是不?錯了,除開薑家和政治利益,她甚至是對他這樣的人有好感的,但在家族利益和他之間,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情愛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皆不?過是鏡花水月,稍縱即逝,隻有切切實實的利益和權力?才是在這京都安身立命的根本。

背後?沒有薑家的薑四娘恐怕都無法在京城後?宅安穩度日,沒有權力?的沈煜則不?過是個西北小城出身的軍戶,連上朝堂的資格都沒有。

他在猶豫什麼呢?

薑韞神?思恍惚之時,忽見沈煜穿戴完畢後?,折回身移步至榻前來?了,才一下?子回過神?來?。

沈煜麵色沉靜地望了她一會兒,須臾後?俯下?身,如往常一般臨走前在她

額上輕吻了一下?。

她也沒躲,隻眼睫微顫。

習慣有時候很可怕,讓很多事無知無覺地變得理所當然,接受起來?心平氣和。

待得沈煜出去後?,她兀自在榻上又睜著眼躺了一會兒,才招手讓錦瑟近前來?服侍她梳洗。

錦瑟自打上回在薑家聽她說了那樣一番話,看向?沈煜的眼神?總帶著防備和懼怕。一早瞧見他二人之間氣氛尚算和諧,又不?由歎了口氣:“造化?弄人,怎麼偏偏就讓您和姑爺事事敵對了呢?姑爺瞧著,倒像是真心實意的。”

薑韞聞言,漫不?經心地睨她一眼,道:“胳膊肘往外拐了?你是不?知道,我在那夢裡苦心孤詣十年,熬了十年終於?能翻身做皇太後?了,結果在登基大典前一日,被他指使人下?毒害死了。要不?然我也不?至於?動了給他下?毒的心思。”

錦瑟倒吸一口涼氣:“姑爺下?毒害您作甚?”

“擋著他的道了,他帶兵造反打進京都了,先是做了攝政王,後?來?乾脆直接篡了位。”薑韞聲音壓低了些,一麵說著,一麵自雕花銅鏡裡端詳自己的麵容。

這些日子瞧著好像又瘦了些,臉色也蒼白了不?少。

她言罷,抬手從妝奩裡尋出一盒精細的胭脂。

錦瑟半晌沒伸手去接那胭脂粉盒,整個人震住了。

永平侯後?來?竟會篡位登基做皇帝嗎?

“那您到時候豈不?是還是皇後??”錦瑟喃喃道,“那算命的算得還真有幾分靈驗。”

薑韞自顧自對著銅鏡點胭脂,聞言白了她一眼:“那也得有命才是。”

說著,她又歎了口氣:“那夢裡我最後?死的時候,身邊隻剩下?你一人了,為我換上禮衣、梳好妝之後?,便伏在我榻前用?剪子割了腕。”

錦瑟雙眸微睜,心裡暗道倒真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兒。

“你跟著我在宮裡熬了那麼些年,最後?也沒落著個好。你說你尋個踏實的清白人家嫁了多好?跟著我隻有吃苦的份兒,指不?定?哪天命就沒了。”薑韞輕聲說著,點完了胭脂,又去點唇脂。淺淺地在唇心暈開一點點嫣紅的唇脂,氣色瞧著便好多了。

錦瑟這才明白當初她催她嫁人的用?意

,不?由鼻子一酸,道:“娘子說笑呢,錦瑟就願意一輩子跟著您,跟著您才有好日子過呢。離了您,誰還把奴婢當人看?”

“誰敢慢待你,我來?收拾就是了,怕什麼?你在我身邊日子過慣了,出去了定?是要適應一番的,但那是好日子呀,過著過著就好過了。”薑韞仍是沒斷掉想讓她離開她平安順遂過日子的想法。

錦瑟垂下?眼,低低道:“您可彆?再說了,再說奴婢可要跟您急了,奴婢就要跟著您,哪也不?去。”

薑韞轉頭瞧她,半晌沒再說話了,心裡微歎口氣。

……

這一整日在府裡抄抄佛經練練字也就過去了,到晚間李氏遣人來?叫她去西院一道用?晚膳,她才擱下?筆起身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