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劍影(2 / 2)

薑韞抿了下唇,沉默地重又審視他片刻,忽然問:“太守是隴西人?”

李晟明顯頓了一下。

薑韞已然得到了答案,便也不再多問了。

“太守稍候。”言罷,她便折身出了正廳。

一出了正廳,錦瑟便忍不住急急發問:“娘子

,您真要出城嗎?那人當真是奉侯爺之命?”

薑韞疾步往正房去,耐下心解釋:“他才從戰場上回城的,正交戰之時,他毫無道理回城來管我這一介後宅婦人的死活。況且他乃一州之長官,除了沈煜,無人能使喚得動他。再者?,他恐怕是沈煜早先埋在幽州的棋,隴西李氏,可不就是我那婆母的娘家嗎?”

至於沈煜為何派這麼個大人物來送她出幽州,她心中還未有定論。

官不小,脾氣架子也不小。

“去叫謝府的人跟在後麵,一道出城。”薑韞捋了捋,一一吩咐下去。

待得一行人收整完畢,薑韞搭著錦瑟的手上馬車。夜裡點了火折子仍是昏暗難視,她留神緊盯著腳下,以防不慎踩空摔了。

未料動作太慢,惹得那李晟打馬而來不耐地催促。

錦瑟惱了,她才不管是什麼大官呢,當即抬眼瞪了過去:“我家夫人有孕在身,勞煩太守客氣些!”

薑韞阻止不及,輕蹙了下眉。

那李晟聞言像是愣了一下,下一瞬又哼笑了一聲,嘲諷意味分毫不掩:“怪道他偏要遣某來送你出城,原是為了留子嗣。”

薑韞側眸睨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冷。

李晟言罷,便頭也不回地打馬往前去了。

有幽州長官護送,馬車趁著?夜色,出城南下一路分外順暢。

馬車行進太快,顛得難受至極,薑韞忍了又忍,在出城後不久叫了停。

李晟不情不願地讓馬車停下來了,雖則臉色不善,到底並未多說些什麼。

不論是永平侯夫人這個名頭,還是薑家長房嫡女的身份,他都惹不太起。昨夜若不是氣頭上,也不至於態度如此惡劣。

他取了隻水囊送了過去,卻不見?薑韞接下。

薑韞臉色蒼白坐在車沿透氣,實在懶得搭理他。

李晟的手僵在半空中,隻好又收回來了。他火氣又起來了,麵無表情地問,又是昨夜那副譏諷的口氣:“沈夫人不是在鬨和離嗎?怎麼跑到幽州來玩什麼同生共死的把戲?”他原以為她不過是個妾室,被永平侯帶在身邊解悶兒的。被安排了這麼個任務,才知曉這位原是正房,京城薑家那位嫡出的天之嬌女。

隻是薑家又怎樣?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不安安分分待在後宅,偏要跑出來給男人添亂。沈煜仗著?身份高?、有本事,拿利益置換,對他頤指氣使也就罷了。一個後宅婦人,眼高於頂個什麼勁兒?

薑韞掀起眼皮子,不鹹不淡地瞟了他一眼。

“沈煜許諾你什麼,讓你再不情願也要來送我出城?”她淡聲問。

李晟驚了一下,半晌沒再說話。

薑韞越發覺得沈煜特意用李晟這個人是彆有用意的,隻是除了一路上更順暢更安全外,她還未琢磨清楚。

她抬頭望了眼天際,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一副山雨欲來的樣子。

她心裡不知何故有些惴惴不安,思及當務之急要顧著腹中胎兒,便又凝神揮去遐思。一切等?回了關東安定下來再管罷。

李晟也跟著?抬頭瞧了眼,豆大的雨點“啪嗒”落在他臉上,惹得他皺眉眯了下眼。

山林裡一下子刮起風來,風雨大作,雨水砸在馬車頂上,咚咚作響。

“這雨怎麼說下就下?”錦瑟抱怨了句,忙不迭扶著薑韞進馬車。

薑韞坐定後,掀開?車簾去尋李晟的人影,一眼瞧見他人就在馬車邊上,她便道:“繼續趕路吧。”

言罷,卻見李晟恍若未聞,緊盯著幽州城的方向,眉心緊擰。雨越下越大,他也不顧不躲。

薑韞莫名心跳加快,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與此同時急促的馬蹄聲在雨聲的掩映下竄入耳中,聽得人心慌意亂。

她眯眼望過去,正欲細瞧,便見馬車旁側的李晟衝那邊移步過去了。不多時,烈馬嘶鳴,打馬而來之人急匆匆地下馬給李晟行了禮,隨後附耳稟告了些什麼。

連綿細密的雨幕裡,李晟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隔著?這不遠不近的距離瞧得一清二楚。

薑韞的心也跟著?往下沉。

那匹疾馳而來的馬此刻在一旁喘著?粗氣,想必是累了一整夜。

如此要緊的急報在這個節骨眼上隻能是軍報。

且是讓幽州長官、沈煜麾下的李晟臉色瞬間難看的軍報。

薑韞原以為李晟回來會說些什麼,或是改換主意和行程,誰知他竟悶頭打算繼續帶著她南下。

“出什麼事了?”她厲聲問。

李晟臉色陰沉,卻仍一言不發。

韞好像這才知曉沈煜為何會?派他來了。

泰山崩於前,他也要把應承下的事做完。

薑韞覷著?他的神色,這一路上早摸清楚這人的脾性。想來是在邊疆待久了,脾氣硬,性子躁,且對女人毫無尊重。

她咬了咬牙,冷聲問:“他若是出了事,他許諾你的東西能兌現嗎?若是兌不了現,你這又是何必?城外你一手操練的將士在拚死搏鬥,你卻跟著?我南下,把要緊的時辰浪費在我一介無用的後宅婦人身上?”

護送她南下,有的是人做,也不必李晟大材小用。要緊的是激出李晟適才得到的情報。

這話顯然刺到李晟痛處了。若不是沈煜軟硬兼施,他怎會憋著?一肚子氣跑來送一個女人出城?

李晟冷笑:“伶牙俐齒,真不愧是薑家人。怎麼,你還真要和永平侯同生共死?”

薑韞越發肯定是沈煜出事了,她目光緊盯著他道:“你回去助他,我自行去關東便是。”

“你憑什麼認為我定會?助他?”李晟眼神幽深。

薑韞瞧出他態度的鬆動,連忙問:“他到底出何事了?”

李晟垂眼瞧著她,靜了片刻,爾後抬手指了指左邊的胸口,吐出幾個字:“中了一箭,昏迷了。”

雨下得越發緊了,風聲雨聲一齊灌進耳中,吵鬨得很。

耳邊太吵,薑韞恍然覺得自己應是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