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飛升的時候,他的臉上沒有笑容。
原本存於浮塵濁世的軀體陡然一輕,數千年來積蓄於體內的磅礴修為也輕如鴻毛。
他閉上眼,眉頭輕輕皺起,明明是飛升為仙的大喜事,他的麵上卻露出了悔恨之色。
季淮想,他就算飛升了又有何用,他永遠失去了素寒璧——他真正深愛的人。
或許,在仙界能夠想辦法找出素寒璧的轉世,季淮如此安慰自己。
他執劍,斬破虛空,萬卷流雲自劍鋒逸散。
再睜眼時,季淮身著青衫的頎長身影便出現在翻滾的雲海之上。
這便是……仙界麼?
季淮眼中帶著些許迷茫。
就在此時,一隻火熱的大掌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季淮是麼?我是接引仙人,專門招待新飛升上來的修士。”拿著一本冊子的接引仙人熱情地重重拍著季淮的肩膀,“不容易啊,幾百年了,終於有新人了。”
季淮一愣,朝接引仙人禮貌一揖:“見過道友了。”
他想起來,接引仙人見多識廣,想必是見過許多修士的。
“不知道友可曾聽說過這麼一個人——”季淮出聲,正打算問接引仙人是否聽說過素寒璧,卻被打斷了。
“道友,先不用管這些。”接引仙人嚴肅說道,“我先與你說這仙界的規矩,能保命的。”
季淮一驚,心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雖是原本世界裡的最強者,但來了這仙界,比他更強的人比比皆是,他要謙虛才是。
他站直了身子,認真聽接引仙人說仙界的規矩:“道友但說無妨,我且記下。”
“咱們仙界嘛,都是能夠破開虛空、功德圓滿的修士,大家修為自然深厚,但強中自有強中手,這仙界劃分區域為東西南北中五大仙殿,每位殿主可都是掌控萬方小世界的大人物,斷然不可招惹,交流時要保持禮貌恭敬的態度。”接引仙人正色說道,“你既來了仙界,可以自立門戶,也可找些勢力投靠。”
季淮肅容,暗暗記下。
他與接引仙人並肩行著,繼續問道:“我記住了,所以道友可曾聽說過這麼一個人——”他又想打聽素寒璧的行蹤。
季淮的話又被接引仙人打斷了。
“當然不止,這五大仙殿的殿主,雖然強大,但都是明事理的人物,簡而言之,就是講道理,但還有一位不講道理的。”接引仙人忽然變得有些懼怕。
季淮更加嚴肅了,連忙問道:“道友繼續說。”
“她呀,是個女子,剛飛升上來沒幾百年,好家夥,你知道她有多恐怖嗎?”接引仙人心有餘悸,“她剛破開虛空飛升上來,連我都沒有搭理,直接去將東西南北四大仙殿給踹翻了。”
“你知道踹翻是什麼概念嗎,是那些朱牆琉璃瓦呀,殿主生活起居的地方啊,全部被踹到雲層下麵了,那叫一個慘烈,她那五色劍將天都給戳了大窟窿,後來媧皇娘娘花了好幾天才補上,就她這樣,居然還沒有人敢阻止。”接引仙人作為目睹人之一,當時非常害怕,“幸好中央紫宸殿中那久不出世的仙尊出手,才將她攔了下來。”
“女子?”季淮一愣,無意中又將她來與素寒璧對比,他的素寒璧最是溫柔小意、弱柳迎風、文雅安靜,與接引仙人描述的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她這麼一鬨,再沒有人敢惹她,見了她遠遠的都要避開走,據說她身穿的一身紅衣啊,都是她殺的人鮮血染成的,你說可不可怕。”接引仙人握住季淮的手,“季淮道友,寧可惹殿主大人們,也不要惹她啊。”
季淮說道:“道友,且將她的名姓告訴我,我定然不去招惹她。”
一想起她的名字,接引仙人麵上出現畏懼又崇拜的神情。
“她叫素寒璧,素是素色的素,寒是寒月的寒,璧是白壁的璧。”他說道,“你要記好了。”
季淮:“???”
正巧這時,素寒璧駕著鸞鳥拉著的五色金車經過這雲海上空。
她一手執著用柔軟金線纏繞而成的長鞭,一身紅衣,比那鸞鳥散落而下的火焰飛羽還要更加豔烈。
熟悉的臉,陌生的裝束,闖入了季淮的眼中。
“接引仙人,又在說我什麼壞話?”素寒璧沒看清站在接引仙人旁的季淮的麵容,“我的紅衣是采落霞紅光織就,哪裡是血染成的?”
她朝接引仙人比了一個中指,手中金鞭落下,將那翻滾的雲海激蕩起千萬層的雲浪:“再胡說,休怪你爹我不客氣。”
那激蕩起的流雲掃過季淮的衣角,他仰起頭來,見素寒璧那意氣風發的雙眸,仿佛有無數的光陰在他的眼前一一閃過。
他想到了自己記憶裡的素寒璧。
——
那是一位極為纖弱的美人,仿佛迎風的弱柳一般,似乎隻需要極輕柔的一口氣,就能夠將她那纖細的腰肢吹折。
泫然欲泣的臉,水盈盈的雙眸,麵上猶存的幾點淚珠與血痕,為她平添了一絲我見猶憐的美。
素寒璧蜷縮在那冰冷的鎖鏈之中,長睫輕顫,朱唇輕啟:“乾。”
“這是什麼煞筆劇情?我身為一個人人都愛的白月光,還要被人囚禁,被人侮辱,被剝去仙骨,還要因擋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