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無情的眸盯著月景,似乎有無邊的寒氣從兩人腳下升騰而起,這是絲毫不帶掩飾的殺意。
就在那劍刃快將月景性命奪走,一根白皙的手指伸了過來。
素寒璧的手指按著蘇禹的劍鋒,將之緩緩移開。
蘇禹收劍入鞘,看向素寒璧,語氣滿是失望:“師父,你竟沒有在外曝屍荒野,當真令人失望。”
素寒璧:“……”你媽的,你沒有在殞命奪命崖,更加令人失望。
她將手中裝著太乙冥鐵與柔雲玉的儲物袋往地上一丟,將桌上涼了的茶端起來,喝了一口,仿佛沒有看到方才發生的事一般。
惟有月景雙腳顫抖,捂著脖頸上的傷口,鮮血從指縫間落下,往後退著跌坐在榻上。
“素寒璧,你徒弟不是說你……死了?”她抬眸,看著氣定神閒喝茶的素寒璧,小聲說道。
素寒璧放下茶杯,扭過頭看她:“我徒弟的話你也信?你怕不是腦袋進了水。”
蘇禹一臉若無其事,繼續認真練劍。
素寒璧瞧著月景那驚懼的神情,輕輕閉目,不想再看她。
她討厭與自己那樣相似的一張臉上,出現這般脆弱驚惶的表情來。
這樣的表情很能激起他人的保護欲,配上那纖細柔弱的臉,在麵對世界上許多困難的時候,會有很多人心甘情願將她擁入懷中,不讓危險接近她。
如月景一般,能夠輕易得到世界許多東西,男人的寵愛,高深的修為,尊崇的地位。
她什麼都不用做,隻需要輕垂眼睫,淚盈於眼眶,讓那細的眉微垂,露出一張惹人憐愛的臉來便好。
素寒璧知道她還有用,不能殺了她。
但就月景這一張與她無比相似的臉與幾乎一致的氣息,就能夠替她辦到很多事。
素寒璧伸出手去,無情地關上了小院門,切斷月景的視線。
“我要煉器。”素寒璧對正在跟蘇禹竊竊私語的宋牧晴說道。
“是的師父偷偷在背後說你殞命奪命崖了……”宋牧晴正在小聲逼逼,被素寒璧一喚,馬上立正站好,神情嚴肅。
“師父,煉器台在晚晴境杏花林後邊,我不會煉器,我未使用過。”宋牧晴緊張咽了一口口水說道。
“好。”素寒璧走入杏花林中。
忽地,她又猛地轉過身來,瞪著宋牧晴說道:“我就是說你師兄殞命奪命崖怎麼了?略略略。”
素寒璧轉過身去,朝蘇禹揮手說道:“蘇禹,我說你值十五萬靈石,牧晴說我哄抬豬價。”
說完,素寒璧滿意地聽到身後傳來叮鈴哐啷的打鬥聲,往杏花林後的煉器台走去。
瑩粉的杏花林之後,是一片清澈的小潭,池底鋪著圓潤的卵石,潺潺清水從竹製管道滴滴答答落下。
煉器台旁,熊熊燃燒著三昧真火,灼得人臉頰發燙。
宋牧晴說得沒錯,她不煉器,所以這黑沉沉的煉器台無比嶄新,上麵連一絲指印也無,光可鑒人。
一個不會煉器的修士,在洞府花了如此大一塊地方打造煉器台,自然是因為素寒璧要用。
素寒璧鼓起臉頰,輕歎一口氣,指尖微光閃過,一部分太乙冥鐵已經出現在台上。
她緊緊咬了牙,伸出手去,將自己右側肋骨下的無瑟劍抽了出來。
那冷白的劍身之上,交纏著一粉一紅兩道光芒,自那日之後,再未消失。
素寒璧那冰冷的指尖描摹著無瑟劍劍身上那兩道光芒,心中估量著這劍殼需要做多大的。
隻看見無瑟劍一陣鋒鳴,那鋒銳的長劍在煉器台上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了素寒璧身後。
無瑟那銀灰色的眸盯著素寒璧那垂至腰間的青絲,如緞般光滑。
他站定在素寒璧身後,說話的語氣有些生硬,但已經流暢許多。
素寒璧注意到無瑟劍消失,便轉過身來,一屁股坐上煉器台,抬眸看著無瑟。
“怎的突然變人?”素寒璧歪著頭問他。
無瑟的鳳目中映著她的身影,他啟唇說道:“素寒璧,我有點生氣。”
素寒璧聞言,笑了起來:“你為何生氣?”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無瑟在表達情緒,或者是——他第一次有情緒。
他向來不掩飾自己,所以他說生氣,那便是真的生氣了。
無瑟開門見山,表情卻古井無波:“素寒璧,你已經很久沒用我了。”
素寒璧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眸中是罕見的柔軟。
“無瑟,有個人,與你長得一模一樣。”素寒璧說,聲音平靜,“他見了你,定會想辦法毀了你。”
她知曉紫宸或許一直在尋找無瑟的蹤跡,他想要月景的仙骨,或許就是因為紫宸以為月景的仙骨,便是無瑟。
但是……無瑟又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呢?
素寒璧的指尖輕輕撫摸過他深邃的眉眼,明明是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但又與紫宸是那般的不同。
他的銀色發絲微動,從肩頭垂落,銀灰色的眸中是素寒璧含笑的臉。
無瑟那冷冽如冰雪刀鋒的聲音傳來:“素寒璧,我沒瞎,我見過那個人。”
他聲音似染上了殺伐之氣,近乎於本性流露,因為他本就是一把兵器。
素寒璧的長睫輕顫,無瑟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涼如兵刃卻似盈著烈火。
“素寒璧,是你要我變成這個模樣的。”無瑟的那本應沒有任何感情的眸中染上了些許紅色烈焰,似惱怒。
這是他學會的為數不多的情感之一。
還有另一種情感,那是早已豐盈於他的胸膛的綿綿江水。
他低下頭,看著素寒璧略有些困惑的眸,將他學會的所有情感儘數說給她聽。
“素寒璧,我愛你。”他說,咬字清晰,尾音似心跳般鏗鏘的鼓點。
這句話說起來很流利,因為已在心中演練過無數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