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新郎冰冷蒼白的手捏住下頜, 仿佛下一秒這隻手就會移下去,扼住他的脖頸, 程知初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起來,伸手想要把手機奪回來,但新郎已經用他的另一隻手點亮了手機屏幕。
「你身邊的男人是誰?」
「你要跟他走?」
「那我呢?」
「你為什麼不看看我?」
大量錯亂的符號和亂碼瘋狂地湧入屏幕之中,中間夾雜著充滿憤怒與質問意味的語句,閃動得很快, 卻偏偏一句不落, 全都映入了程知初的眼裡。
在他的驚慌之中, 新郎顯然也能看到這些信息,他的手指驟然收緊, 手機發出“哢”的響動, 機身蔓延開裂痕,屏幕驟然黑了下去。
“他是誰, 知初?”
新郎也在輕輕地問著同樣的問題, 指尖在程知初的眉眼上遊移著, 撫摸著他的臉:“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程知初的頭上瞬間沁出冷汗, 他再次感覺到了新郎身上散發出了危險的氣息, 令他感到不寒而栗,全身的血也仿佛在一瞬間被冰凍了。
“嘩……”
就在此時,有一股冰冷刺骨的風忽然吹拂過來,四周的樹葉被風卷起,搖曳不休,地麵上的樹影也跟著輕微地晃動, 忽然像是蟲子般蠕動起來,無端地蔓延出了更多的黑影。
周遭的光線驟然暗淡下來,仿若蒙上了一層灰塵,所有的景象都變得陰沉而灰暗,空氣中彌漫起了冰冷的血味。
四周仿佛睜開了一雙雙眼睛,陰冷的視線全部集中到了程知初的身上,有無數聲音在竊竊私語,混亂而嘈雜。
路過的行人忽然全部停下腳步,轉過頭來,麵無表情地盯著看他。
程知初呼吸一滯,不由毛骨悚然,他本以為這是新郎發怒後所引起的反應,可那些細密古怪,如若蟲子爬動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彙聚成了同樣的話,從行人的喉嚨中傳了出來——
「知初,你為什麼要和他走?為什麼不等著我?」
「明明我已經到你的身邊了,你的眼中卻還是沒有我。」
「是不是隻有我和你融為一體,你才不會從我身邊逃開?」
是“寒枝落白”。
“唰——”
程知初的身體晃了晃,一下子坐到地上,雪白的裙擺在地上鋪散開來,宛若盛開的花。
可下個瞬間,程知初的雙手就緊緊地抓住了裙擺,他滿頭是汗,臉上毫無血色,張著嘴大口地喘息起來。
仿佛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鑽入了他的身體裡,讓他的每個細胞都在蠕動著,全身又疼又癢,尤其是喉嚨猶如刀割一般,他疼痛不已,捂住胸口猛地咳嗽一聲,一股血腥味瞬間充斥滿他的口腔,刺目的鮮血一下子濺到了白色的婚紗上。
“咳、咳咳……”
他用力掐住自己的喉嚨,因為疼痛,淚水從他的眼中溢了出來,雙唇染滿血跡,還在不停地往外吐出血沫。
“知初!”
程知初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新郎原本的憤怒瞬間消散不見,語氣慌亂至極,將他抱在懷裡,撫摸著他的臉頰,焦急問道:“你怎麼了?”
“唔——啊!”
程知初渾身上下都劇痛不已,他慘叫出聲,已經無法回答新郎的話了。
“有東西進入到了媽媽的身體裡,求求你,快點救救他!”
小熊感覺到程知初的體內多了一股極為驚悚的氣息,它渾身都在抖,稚嫩的聲音染上哭腔,用力蹭著程知初,想要減輕他的痛苦,卻毫無用處。
“……有東西?”
新郎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寒枝落白”的存在,他看著程知初倒在地上痛苦不已的慘狀,焦急得指尖都在發顫,急切地說道。
“知初,你撐住,我這就把你的肚子剖開,幫你把體內的東西取出來,你馬上就會好起來的!”
不……不行——
意識被疼痛所籠罩,可程知初還是聽到了新郎說的話,頓時瞳孔驟縮,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他想要阻止新郎,可他抬不起手,也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鮮血從嘴角裡源源不斷地滲出來,眼睜睜地看著新郎將雙手搭在自己的腹部上。
“不行,這樣媽媽會死掉的,不能這麼救他!”
小熊尖叫一聲,抱住了新郎的手腕,卻立刻被拽了起來,還被新郎用領帶綁了起來,放在了一旁。
“你還太小,你不懂,隻有這樣才能救下知初。”
身為厲鬼,新郎的思考方式明顯和活人有著很大的區彆,他不知道這時被剖開腹部的程知初將會必死無疑,甚至認為這是可以解救他的唯一方式。
“知初,可能有點疼,你忍一忍,忍過去就好了。”
新郎的雙手逐漸施加上力道,尖銳的指甲已經刺入程知初的婚紗,似乎下一秒就會將他的腹部狠狠撕裂——
“不……”
一隻手忽然搭在了新郎的手腕上,程知初麵白如紙,聲音很低,滿臉冷汗,虛弱地開口。
“不用了,我已經沒事了……”
“真的?”
新郎怔了怔,將自己的手扯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將程知初抱了起來,抬手拂拭著他頭上的汗水,輕聲問著:“你真的沒事了?”
“沒事了……”
程知初喘息著,渾身輕輕發顫,儘管他很想掙脫開新郎的懷抱,可他已經被折磨得沒了力氣,隻能靠在新郎的胸膛上,說話之間,嘴裡的血又滲出了一些。
就在新郎即將撕裂他腹部的一刹那,程知初渾身的疼痛忽然不見了,隻留下些許發麻的感覺,才能讓他吃力地抬手捉住新郎的手腕,堪堪救下自己一命。
四周陰寒怪異的景象也恢複了正常,日光和暖,綠蔭蓊鬱,優美而靜謐,路過的行人來來往往,沒有人注意到道路中央的無頭男人和渾身是血的程知初。
碎裂的手機沒有再傳來信息,“寒枝落白”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再沒有任何蹤跡。
然而這才是讓程知初感到最為恐怖的,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意味著“寒枝落白”已經成功進入到他的體內。
“……”
他臉色慘白地摸了摸自己,似乎沒有什麼異狀,他的神智也很清醒,還能正常地控製自己的身體。
難道“寒枝落白”已經離開了?這可能嗎……
程知初真的害怕極了,“寒枝落白”絕對是他進入遊戲以來所遇到過的最為恐怖的存在,剛才也是他距離死亡最近的瞬間,如果再拖延幾秒鐘,就算他沒被“寒枝落白”殺死,也肯定會慘死在新郎的手中了。
新郎溫柔地抱了他許久,順便伸出一隻手,將被綁住的小熊拖了過來,解開綁住它的領帶,小熊嗚咽著鑽進程知初的懷裡,也被嚇得不輕。
“你出了好多汗。”
無頭的男人摸了摸程知初汗濕的臉頰:“要喝點東西嗎?”說著他的手腕忽然裂開了,噴出了鮮血,濺了程知初一臉,湊到他的唇邊,“喝點?”
“……”程知初謝絕了他的好意,將他的手腕推開,緩緩坐了起來,“不用了。”
他抹掉臉上的血,從背包裡取出了治療藥劑,一連灌下三瓶才感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