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透,胡春蘭拉亮屋門口的燈,拿著倆鐵皮手電,交給呂冬一個。
呂冬打開試了試,光有點閃,估計電池不太行了。
擰開後蓋,倒出兩節乾電池,挨個咬了咬,再放回去,亮多了。
呂冬給小塑料桶灌上水,說道:“媽,我自個抓就行,你歇著吧。”
“這就是歇著,抓知了猴算啥活。”胡春蘭擰開手電,在屋前樹上找了起來,同時提醒呂冬:“抓知了猴去賣的事,可彆說出去,記得!”
呂冬說道:“這東西是害蟲,吸樹汁,咱這是給果園除蟲害。”
“對,除蟲害!”胡春蘭接受了這個理由。
呂冬一手提著小塑料桶,一手拿著手電,從果園最西邊走進蘋果林。
都是有些年歲的國光樹,樹比較粗,大都從一米多高的地方分叉,樹杈眾多,枝繁葉茂,掛著些青果子。
第一棵樹上,呂冬就抓到三個,扔水桶裡泡著。
這是七八歲時就知道的事情,知了猴泡水裡相當一段時間不會死,卻能有效防止蛻皮。
胡春蘭順著另一排樹跟了上來,叮囑:“你去賣的時候,裝嚴實,彆叫人看見。”
果林裡蚊子多,嗡嗡直響,農家人皮糙肉厚,倒也不怕,偶爾還有瞎撞子碰到身上。
這蟲子因看不到東西,四處瞎撞得名,撞人頭上,還是有點疼的。
“林子裡黑燈瞎火,我自個抓就行。”呂冬再次提到。
胡春蘭不會聽,繼續找:“兩個人比一個人抓的多。冬子,你下學了,就該找媳婦定親了,手頭得留錢。”
呂冬臉都黑了,差點撞樹上:“大哥二哥還沒結婚呢。”
胡春蘭不自覺提高聲音:“呂夏在部隊上,情況特殊。呂春的條件,十八九的姑娘,附近村也由著挑。冬子,不上學了就得抓緊,咱家條件一般,越早越好找。”
這一刻,呂冬才真正明白,老娘為什麼同意摸知了猴去賣,想得比他多……
這就是母親。
其實有一點胡春蘭沒說,有點事做拴住呂冬,比出去惹是生非好。
“現在不比早年間,女方的心大著呢。”胡春蘭還在說:“小見麵,大見麵,改口,三金,結婚,女方能要大幾萬。懂事的人家還好,結完婚錢就給新人了。不懂事家裡又有弟弟的,一分也回不來。”
胡春蘭樸實中帶著精明:“冬子,咱可要注意,找媳婦最好找家裡倆姐妹的,有弟弟的往後排,咱這條件扶不起。”
呂冬沒放心上,但當個傾聽者,能讓老娘心情好。
“獨生女不行嗎?”呂冬隨口搭話。
“農村幾個這樣的人家?”胡春蘭反問。
呂冬想了想,有,但很少。
這邊,八零左右出生的,第一個是女孩,後麵基本都有妹妹或者弟弟。
胡春蘭又說道:“找個獨生女,將來要給倆家庭養老,太重了。”
看到呂冬越發懂事,胡春蘭恨不得把人生經驗全部灌輸給兒子,好讓呂冬避開陷坑,將來少吃虧上當。
呂冬能體會老娘的心情,時不時就搭話。
果園占地二十多畝,多年未曾大動,今夏雨水又多,地裡爬出來的知了猴不少,很多樹上都有收獲。
轉了幾排樹下來,因為小塑料桶裡有水,呂冬已經抓了小半桶,倒進鑄鋁大盆中,烏壓壓一片。
胡春蘭提的是個厚塑料袋,倒下去不比呂冬的少。
“這有百十個了吧?”比呂冬預想的多。
胡春蘭估摸一番:“差不多。找完這一遍,等十一點再找一遍。”
呂冬問道:“有沒有竅門?”
胡春蘭不是呂建仁:“誰沒事琢磨這個。”
二十多畝果園,拋去菜地生活區,數百棵果樹,呂冬後麵邊找邊想,怎麼才能有更多收獲。
知了猴季節性極強,以小時候記憶,到八月份就比較少了。
既然確定能賣錢,呂冬當然想多收獲一些。
這樣的話,也能有錢做更多準備。
來到一棵樹乾較高的果樹前,呂冬手電照上去,不禁蹲了下來。
樹乾中間,纏著一層破塑料布,足有四五個知了猴,被塑料布擋在樹乾下半截。
知了猴在掙紮,卻爬不過這層塑料布。
呂冬隱約有點印象,好像林業站前些年發過材料,樹上纏光滑塑料布,能防止地裡蛾子幼蟲往上爬。
後來有人說這會耽誤樹長粗,老娘又扯掉了。
他仔細看一會,大致明白了怎麼回事。
塑料布比較滑,知了猴爪子掛不住,無法繼續往上爬,隻能在塑料布下打轉。
呂冬抓住那些知了猴,全都扔桶裡,去查看塑料布,塑料布本身沒有粘性,是用一小塊寬膠帶捆樹上的。
膠帶?寬膠帶能起到一樣效果?
呂冬覺得這可能是個辦法,找到胡春蘭,從屋裡翻出卷剩下的黃色寬膠帶,返回果林隨便找了棵樹,撕開膠帶繞樹兩圈綁住。
膠帶剩下的不多,綁了五棵樹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