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啼鳴聲，一聲聲在夜色中格外的動聽。
站在鳳緣樹最高處的桃花姑姑，從樹上飛下來，碰上結界，結界便自動消失，微風帶著血腥味襲來。
她落在隨千流麵前，聽到他問：“剛才那個人是誰？”
桃花姑姑想到姻緣譜上消失的那兩個名字，輕聲應道：“隨疑。”
隨千流渾身一震：“隨……疑？”
這難道不是他給那個未出生的孩子取的名字嗎？
他站在那裡，後背涼了一片，看向雪陽的方向，眼中都是不敢相信。
*
隨疑擔心宛茸茸，趕到雪陽之時，也不過一刻鐘的時間。
他進了沈靈雲的殿內，就聞到了比妖界要濃重的血腥味。
宛茸茸正咬著牙，在強行讓沈靈雲清醒著。
她靈力本來就不算渾厚，這麼強行消耗，早已經承受不住，大顆的汗從額頭滑下。
隨疑直接走到床邊，正在努力接生的穩婆看到突然出現的男人，想叫，隨疑一個眼神掃過去，她就嚇昏了過去。
宛茸茸轉頭看到他，眼眶就蓄淚了：“隨疑，我真的儘力了。”
隨疑伸手握著她的手，把她按到自己懷裡：“沒事，彆怕。”
“你不能出生了。”她哽咽地抱緊他，“你會不會消失。”
“不會。”他知道她的恐慌和害怕，掌心撫著她的後背。
“那現在要怎麼辦？”她看向隻吊著一口氣的沈靈雲。
“我來。”隨疑鬆開他，在床邊，手按在沈靈雲的眉心，一股暖流流經她的全身。
沈靈雲緩緩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望著眼前的人，虛弱地喊了聲：“千流……”
“隨千流已經不要你了，你還沉浸在這裡做什麼？”隨疑冷笑。
沈靈雲聽著耳邊陰惻惻的聲音，努力地讓視線清明，卻也隻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分明就是隨千流的模樣。
“還靈草都用了，還想騙自己？”隨疑嘲諷的話，讓宛茸茸有些不懂，她按在沈靈雲肚子上，試圖讓她肚子裡的孩子回轉一□□位。
沈靈雲視線逐漸清晰，看到隨疑的臉，目光緩慢地轉了下，眸光便落在他的眼睛中。
裡麵除去冷漠沒有任何情緒。
她轉頭看向緊閉的門，隨疑似乎看明白了他的意圖：“隨千流回了妖界，沈宵的計謀也破碎了，你和隨千流的孩子也會死在你的肚子裡。”
“不，不會的。”她冷靜地說，“不會這樣的。”
她伸手想去碰自己的肚子，想用力將肚子裡的孩子生出來，但是她能感受到有什麼在一點點流失，眼淚毫無預兆地從她眼角落下：“雲澤，你救下這個孩子。”
宛茸茸沒辦法答應她，她現在的情況十分不好。
沈靈雲沒有得到回應，伸手死死地抓著被子，朝她厲聲命令：“雲澤！我命令你救下這個孩子！”
宛茸茸聽著她冷硬的命令，卻能從她聲音裡聽到恐懼之色。
她也在害怕失去這個孩子。
“救下這個孩子，然後任你折磨他是嗎？而且你從來沒有在意過他，你連沈宵背著你做的那些事，你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疑的話越來越淩厲，但是按在她眉心的手，卻沒有鬆開，他的意圖似乎是活生生地折磨她。
“你滾！”沈靈雲冷聲朝他斥了聲。
“沈靈雲你是不是想看看，你自欺欺人的模樣！”隨疑掏出彌影珠，手一滑而過，一道虛影便出現。
沈靈雲想偏開頭，隨疑手指還按著她的額頭，往她無處可躲，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彌影珠將沈宵和她乾的一樁樁，一件件剖開所有的掩飾，赤.裸.裸地呈現在她麵前。
她眼角的淚流淌而下，像是止不住般，晃著頭說：“假的，是假的，都是假的！”
宛茸茸沒想到她會這般執迷不悟，朝她憤憤道：“沈靈雲，這些都是真的！血蓮不是隨千流拿走的，沈宵早就知道隨千流的身份，他故意不告訴你。”
沈靈雲像是接受不了這些消息，突然痛苦地叫了聲。
肚子的痛意讓她掌心都被手指扣破，她咬著牙，唇也被咬破，蒼白的唇被鮮血染紅：“不是真的，這裡明明是被我控製的！”
宛茸茸聽到這話，不解地看向隨疑：“她知道這裡是回轉之境了？”
隨疑沒有否認，剛才沈靈雲一睜眼，看到他的神情，瞳仁一縮的細微變化，他就知道還靈草讓她自己的意識回歸了。
本以為回轉之境會到此結束，卻沒想到她卻想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她不想離開，甚至還癡心妄想覺得她能改變一切。
那他就逼她離開！
隨疑對此嗤之以鼻，冷冷地覷她：“沈靈雲，你還能控製的住什麼？鳳翎鳥一族被我救下了，隨千流看透了你和沈宵的目的，已經回了妖界，你連自己肚子裡的孩子都要保不住了。”
他沒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了沈靈雲的心口。
她也沒想到重來一次，自己還會錯的這麼離譜。
“隨千流……”她絕望地喊道，“孩子，你來救孩子。”
“他已經走了。”隨疑直起身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她，“他不要你了。”
“不會的。”沈靈雲搖頭，肚子傳來一陣錐痛和心口的絞痛，層層疊加，她倒吸一口氣，伴隨著一聲失聲的痛呼聲。
宛茸茸還沒有放棄讓隨疑出生，低頭看到了一個小孩的頭鑽出來，急忙喊：“沈靈雲，孩子出了一個頭，你彆放棄。”
她不想隨疑死在腹中。
沈靈雲大概是受到了這句話的鼓勵，拚進了全身的力氣，全身都要繃斷了般，最後她一脫力，感覺肚子一輕，就攤到在床上。
“出生了。”宛茸茸高興地看向隨疑，“隨疑，你出生了！”
隨疑神情卻沒有任何變化，他冷冷地盯著她手裡的嬰兒。
宛茸茸也注意到了，這孩子沒哭。
她抖著手去碰孩子的鼻息，沒有任何熱氣。
她險些抱不穩手裡的孩子，眼淚先落了下來，張了張唇，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宛茸茸不相信隨疑會一出生就死，急忙用自己之前做的小被子給他裹上，讓掌心的靈力，撫過嬰兒的身體。
但是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宛茸茸感覺自己要崩潰了，一遍遍地用自己的靈力去救回他。
“隨疑，你救救。”她伸手扯他的衣袖，哽咽道，“你怎麼能死呢？隨疑，你快救回來。”
隨疑卻隻是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淚，將還沒擦乾血的嬰兒從她手中拿過。
“孩子。”沈靈雲虛弱地想伸手去夠孩子。
他就把孩子放到沈靈雲的麵前，低頭，唇邊是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全是報複成功的興奮：“沈靈雲，睜開眼看看你的孩子。”
沈靈雲眼中剛顯露幾分喜悅，就聽到他說：“十分不幸，他死了。”
她像是被什麼重重一擊，瞳仁要瞪出眼眶般，手碰上身旁無聲無息的孩子，不敢相信般，發瘋地將繈褓裡的孩子狠狠推開，重摔到地。
宛茸茸心一抖，看著被摔在地麵的孩子，飛快地起身想把小隨疑給抱回來，但是隨疑的手將她一把拉住，攬到了懷裡，掌心按著她的後頸按在心口上，不讓她看。
她眼淚直接掉下，濕透了他的心口的衣服，燙的他心發疼。
沈靈雲卻發瘋了一樣抓著他，怒不可遏地朝他喊道：“不會的！我的孩子沒有死！”
“隨疑！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隨疑唇角勾起，跟沈靈雲相似的眼睛都彎著好看的弧度：“剛給你了。”
他直起身，帶著宛茸茸讓開一步，讓沈靈雲的目光看到被摔在地上的孩子，感慨地說了句：“可惜啊……被你摔死了。”
沈靈雲眼睛紅到滴血，看著地上沒有動一下的孩子，像是瘋了一樣，從床上起來，似乎想去把那個摔在地上的孩子撿回來。
但是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從床邊滾下，艱難地爬過去，想觸碰那個嬰兒。
她的手碰上了，伸手摸嬰兒的臉，皺巴巴的臉是冷的，還泛著青，沒有啼哭和熱氣。
她一遍遍地摸，嘴裡喊著寶寶，眼睛紅的似乎要滲出血來。
等她手垂下，落在地上，將小小的嬰兒抱在懷裡，哀慟地失聲大哭。
宛茸茸和隨疑就感覺整個地都在晃動，隻見所有的光都成了漩渦，沈靈雲的哭泣在耳邊拉扯，撕裂，如同無數利器，重重地刺向她的四肢百骸。
喉嚨湧上血腥味，她張口便吐了出來，身子一晃，被熟悉的懷抱攬到了懷裡。
“出來了。”隨疑低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著。
她眼睛睜不開，喊了聲：“隨疑。”
下一刻隻覺得有溫熱的液體從上方落到了她的臉上，一滴兩滴，蓄積流到她的唇邊。
是血腥味。
她擔心地微睜開眼，就看到隨疑臉色煞白，唇邊的血止不住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