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候著的柳從依看自家夫人一直盯著尤旋咬牙切齒, 笑著給她斟酒:“夫人,這果酒喝了不會醉人。”
朱氏瞥一眼柳從依, 心裡突然就不大舒服了。
她以前覺得柳從依溫婉, 有才情,跟在她身邊讓她很有麵子。可如今瞧著尤旋那氣度, 相比之下, 柳從依反而弱了好些。
一個是大家閨秀, 矜貴如神女。一個是小家碧玉, 病弱孱孱。
朱氏一下子心裡就更不舒服了。
“彆老在我眼前晃悠, 你去外麵候著!”朱氏皺著眉頭, 語氣不悅。
她對柳從依素來便是和藹可親的,這還是頭一遭跟她說重話。柳從依身形微滯, 臉色白了幾分,卻也不敢多言, 頷首應著,默默退出去。
臨出門前,她看了眼旁邊被所有人圍著的尤旋, 她從容含笑,漫不經心的應付, 眼神中流落出的貴氣無人能及。
這是柳從依沒有認識過的尤旋。
當初尤旋一紙和離書, 換了她的文書。她得以進秦府, 侍奉秦老夫人跟前。
柳從依曾以為,那是她向往的美好生活的開始。
可五年過去,秦延生不屑分給她半點目光。而尤旋, 卻被他藏在心上,惦念許久。
尤旋嫁入國公府的那一晚,他醉的不省人事。她去看他,他扯著她的袖子把她錯認尤旋,聲聲都是這些年來的悔恨。
他說,他後悔了。
後悔當年簽下和離書,放尤旋走;後悔他這些年來的逃避,明明很想,卻拉不下臉麵去寄州認錯,迎她回來;更後悔她嫁入秦府的一年裡,因為他的自以為是誤會她,不曾把她好生相待。
他訴說的每一句相思,字字紮在她心上,疼入骨髓。
柳從依出了大廳,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著,心上好似壓了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
她正兀自出神,突然手腕被人扯住,下一刻被拉近了無人的假山後麵。
她心上微跳,下意識想要大叫,卻被人捂了嘴。驚愕抬眸,看清楚來人,她才漸漸鬆了口氣。
徐正卿穿了件月白色竹紋長袍,長身玉立,清朗俊逸,目光落在她微紅的眼眶上,鬆了手,皺眉:“怎麼哭了?”
今日寧昌侯夫人六十大壽,辦得格外熱鬨,後院是婦人,前院兒也有不少男賓。
前後院子剛好從這座假山處相隔開來。
柳從依匆忙擦掉眼角的淚水:“哥哥拉我來這兒做什麼?”
徐正卿沒回她,看她眼眶紅紅,氣色也不好,又問:“到底怎麼了?”
柳從依垂眸:“沒事,被秦老夫人說了句重話,心裡有點難受。”
徐正卿看她一眼:“你的奴籍文書秦延生早就給我了,雖然父親冤屈未洗,你我身份不能公開,但你跟著我沒人敢欺負你,更沒人把你當丫頭使喚。你偏偏自甘墮落,非要留在秦府。”
柳從依眼眶更紅了,眼睫輕顫,有眼淚滑落:“哥哥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你不懂。”
徐正卿苦笑一聲,沒有接腔。
柳從依抬頭:“哥哥找我到底要說什麼?”
徐正卿頓了頓,問她:“你以前在尤旋身邊做過丫頭?”
聽到自己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名字,還是從自己最親近的人口中說出來,柳從依心裡不太舒服。默了好一會兒,她點頭:“嗯。”
“她,以前什麼樣的?跟現在有變化嗎?”徐正卿問出來時,沒來由有些緊張。
說到變化,柳從依擰眉:“變化還挺大的……”如今的尤旋,跟她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不同。
“什麼時候開始不一樣的?”
柳從依眸色中帶著疑惑:“哥哥問這個做什麼?”
徐正卿看起來沒什麼耐心:“先回答我。”
柳從依又思索了片刻:“第一次覺得她不太一樣,是五年前,她要跟秦延生和離的時候。”
她大致描述了一下那天的情景,看向兄長時,他斂著眉心,若有所思。
“哥哥怎麼了?為何要打聽她的事?”
徐正卿看她一眼,沒回答,隻是道:“我有些話想問問她,你想法子帶她來見我。”
柳從依一驚:“現,現在嗎?”
“嗯。”徐正卿應了聲。自從上次看了那些字,他想見她很久了,偏她一直在國公府裡不出門,直到今天他才尋到機會。
見柳從依還想問什麼,徐正卿道:“什麼也彆問,今日這事也不許跟任何人提起。另外……彆直接說我見她,免得損她聲譽。”
柳從依不知道哥哥跟尤旋有什麼關係,但頓了頓,她道:“這個忙我幫不了,她不會想跟我說話的,沒法引他來見你。”
徐正卿默了一會兒:“那你去找彆人做。”
“哥哥跟她很熟嗎?”柳從依知道,他兄長現在頂的蘇韶的名字,蘇韶是寄州人,他先前也在寄州待過。莫非那時候認識的?
徐正卿依舊沒答,隻是言語認真幾分:“算哥哥求你了。”
哥哥還從沒找她幫過忙,如今看他一臉著急的樣子,柳從依想了想,最終點頭:“那我想想辦法。”
——
尤旋在廳內坐了一會兒,倒也眼熟了不少人。
後來元宵有些悶了,想出去,她剛好尋了借口帶他出去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