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庭蔚回寢殿的半路,想到清平的話,轉而去了東宮。
寢殿內燈火還亮著,穆皓安沒睡。
穆庭蔚獨自一人推門進去,見他小小的身影在長案前趴著,托著腮幫子,閉目一倒一倒的。
緩步上前,看見案上擺著一副畫像。
是當初在鎮國公府時畫的,尤旋畫了他們父子兩個,他拿筆補全了清平的畫像。
這幅畫,他居然一直留著。
盯著望了好一會兒,穆庭蔚悄悄將睡著的人抱起來,放到內殿的榻上。
穆皓安一沾床,睜開了眼。看見穆庭蔚,他愣了一下,嚇得直接坐了起來:“父皇……”
看見他臉上的傷,穆皓安愕然了一下:“您怎麼受傷了?”
穆庭蔚微怔,淡聲道:“外麵雪滑,摔了一跤。”
穆皓安似乎不大相信,穆庭蔚卻沒給他追問的機會:“怎麼在書案前睡著了?”
穆皓安揪了揪耳朵:“兒臣本來還沒打算睡的,不小心才睡著了。”
“想娘親了?”穆庭蔚語氣溫和下來,撫了撫他的臉。
穆皓安抿唇,垂下頭去。
“娘親怎麼跟你解釋的?”穆庭蔚問。
穆皓安笑笑:“娘親把兒臣當小孩子哄,但兒臣不是小孩子了。”
“嗯?”穆庭蔚擰眉,困惑地望他。
穆皓安道:“兵法三十六計裡麵,其中有一計,叫借屍還魂。”
穆庭蔚有些意外:“都讀兵法了?”
“隻讀了三十六計,其他的沒學。”
穆庭蔚心上的愧疚更深了幾分,紅了眼眶,將人抱進懷裡:“爹爹不好,這一年來都沒關心過你。”
一聲“爹爹”,穆皓安鼻端酸澀,眸中漸漸噙著淚。
父皇坐了帝王,又不常見他,他早不敢喚爹爹了。
他很懂事地搖了搖頭:“不怪爹爹,我知道爹爹太想娘親了,你看見我會更想娘親。”
穆庭蔚聲音低啞:“爹爹很愛你娘親,也愛你。你娘親說得對,我不應該那樣待你的,以後不會了,元宵原諒爹爹,好不好?”
穆皓安靠在他懷裡:“元宵沒有生爹爹的氣。”
……
這一晚,父子兩人聊了很多,穆庭蔚守著他睡著了才離開。
子時過半,穆庭蔚沒回寢殿,而是去了宮中地牢。
陰暗潮濕的地牢裡,此時關著一個女人,手腳被鐵鏈拴著,渾身是傷,蓬頭垢麵,狼狽不堪。
聽到開門聲,那女人抬頭,淩亂的發絲散落下來,依稀看得出她的樣貌——喬陽。
“穆庭蔚,你要殺就殺,折磨我算什麼本事!你奪我趙氏江山,我要你夫人一條命,讓你生不如死,這很公平,不是嗎?”
穆庭蔚冷鷙的目光望著她,裡麵帶著譏誚:“真把自己當個人物,若非有我,你這個不受寵的公主能在宮中活到幾時?尤旋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你夥同那些老臣誘她上山,派殺手傷她之時,可曾有半分虧欠?”
喬陽微怔。
她沒想殺尤旋,她隻是想活捉她逼迫穆庭蔚放棄皇位。她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那樣,沒想到她會失足墜崖……
可是尤旋既然死了,就是上天不饒她!叛臣賊子,天理難容!
“我姓趙,絕不容許旁人奪我趙氏江山!你穆庭蔚也不行!”她抬眸,倔強地瞪著他。
穆庭蔚冷嗤:“你想效仿太平公主,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你們趙氏江山,自己若守得住,何必怕旁人取之?”
他轉身欲走,喬陽大喊:“穆庭蔚,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這一年來的生不如死,她已經要瘋了。
穆庭蔚出了地牢,抬頭望一眼頭頂的夜色,默了須臾,吩咐:“賜她毒酒。”
之後信步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