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我有嘉賓(2 / 2)

不過,就像他們先前討論的一樣,沒有合適的鵷鶵後裔配合,即使找到鸑鷟也於事無補。隻要小紫鴨尚在人世,時間本身並不是問題。

但是,距離江雪聲蘇醒,算來已有百餘年光陰,鸑鷟卻始終杳無音信。更早一步蘇醒的謝芳年,同樣對此一無所知。

他們上過天,入過地,踏遍五湖四海,甚至不惜以身犯險深入魔域,至今仍是徒勞無功。

——除此之外,又能去哪裡找呢?

“還有一個地方,我們未曾踏足。”

柳如漪沒有像舒鳧一樣沉迷於火鍋、燒烤或其他精美菜肴,而是一心一意地淺啜山泉,偶爾小口品嘗些靈花靈果,連口脂都沒有蹭掉半點,比仙女更像仙女。

“師妹,你可知道,‘紫微仙會’是在何處舉行?”

——紫微仙會。

舒鳧第一次與柳如漪相遇時,就從旁人口中聽說的名號。

人稱“天外飛仙”,每隔百年現身一次,不論宗門,不問出身,向修仙界後輩授予傳承的隱世大能,紫微仙君。

據說,百年前他為柳如漪賜名“沉璧”,柳如漪也覺得合意,便以此作為自己的道號,這才有了“沉璧君”的彆名。

舒鳧一心修煉,隻知紫微仙會萬眾矚目,滿世界都為仙君的傳承汲汲營營,至於仙會詳情,倒是第一次從柳如漪口中聽說。

“紫微仙會,先是經過兩輪比試,決出名次,再由名列前茅者參加紫微仙君的‘試煉’。”

江雪聲解釋道,“如漪雖然在比試中拔得頭籌,也參加了試煉,卻沒有見到仙君本人,隻是獲得了賜名和功法傳承。”

柳如漪蹙眉:“說來奇怪。試煉是在一處秘境中舉行,我明明快要抵達終點,卻有個年輕女孩兒的聲音告訴我,‘仙君閉關,不見外客’,便將我打發出來了。百年前的勝者,據說也是如此。”

“再往前,好像曾有人見過仙君,說他是個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白發男子,一句話也不肯多應……”

江雪聲補充道:“上一屆紫微仙會後,如漪的修為的確突飛猛進,可見傳承並非虛設。不過,我們之所以參加仙會,真正的用意,是要向紫微仙君請教一個問題。”

舒鳧:“問題……?”

江雪聲:“不錯。據說,紫微仙會已有近兩千年傳承,甚至超過了淩山海的壽命。鳧兒,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舒鳧一怔,隨即回過神來:“你是說,當今無人知曉的鸑鷟下落,紫微仙君可能會知道?”

江雪聲頷首,若有所思地偏轉臉去,冷冷清清的月色在他眼中明滅,宛如風中搖曳的燈火。

“鳧兒,我有預感。”

他輕聲道,話語如同春雪,一出口便在夜風中消融,“這一次紫微仙會,也許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

風前燈易滅,川上月難留。

在沉重現實的罅隙中,再歡樂的筵席,再愜意的時光,也如白駒過隙一般,總會有迎來收場的一刻。

這一夜聚會散場後,江雪聲說是身上沾了煙火氣,要前往穀中寒潭沐浴,毫不客氣地拂袖而去,拋下司非和柳如漪收拾殘局。

舒鳧不好意思像他一樣狗,堅決拒絕了江雪聲的同行邀請,留下給師兄弟和風瑾瑜幫忙。

而且,司非在席上多飲了幾杯靈酒,隱約已有七八分醉意,步履蹣跚,一會兒變成人頭魚身,一會兒變成魚頭人身,一會兒又變成左半人右半魚,直唬得風瑾瑜一愣一愣的,怎麼看都不像是能乾活的模樣。

果然,還沒到一刻鐘,司非便徹底醉倒,整個兒變成了一條酒糟魚,魚頭朝下,“噗通”一聲栽入湖中,一邊打著圈兒暢遊,一邊搖晃著魚頭引吭高歌:

“搖光峰上搖光潭,搖光潭裡一葉船……”

舒鳧笑道:“三師兄,你換一首吧!這篇歌詞,我都聽你唱了二十年了。”

司非懵懵懂懂地“哦”了一聲,認真清了清嗓子,乖覺地換了一首:

“但使龍城飛將在,朕與將軍解戰袍,從此君王不早朝……”

舒鳧:“…………”

她麵無表情地轉過臉去。

柳如漪立刻高舉雙手:“不是我教的,是昭雲!”

在虎視眈眈的師妹麵前,他求生欲極強,連珠炮似的一口氣解釋道:

“先前你們都不在,司非一直纏著昭雲追問,問你和先生、葉書生和蕭鐵衣是何種關係,為什麼感覺與他和先生、他和葉書生不一樣?他是不是被疏遠了?昭雲不勝其煩,就給他念了幾句詩,讓他自己領會……”

舒鳧:“?????”

——不是,她和江雪聲就算了,葉書生那也算“朕與將軍解戰袍”?

——那根本就是“大聲問聖僧,孤王美不美”嘛!

“…………”

再說另一邊,謝芳年少時端莊自持,極少飲酒,要麼是保溫杯裡泡枸杞,要麼是一壺熱水走天下。今夜他難得片刻開懷,沒有特意用靈力化解酒意,同樣帶了幾分朦朧的酩酊之意。

他凝視著舒鳧和風瑾瑜忙碌的背影,眼瞼半開半闔,忽然有幾分恍惚。

“……其實,紫微仙會也好,魔域也好,你們都可以不去。”

借著這點酒意,他自言自語般低聲道:

“你們還年輕,隻要將一切都交給長輩,就能一直留在搖光峰,度過如此無憂無慮的歲月。對你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

舒鳧清清楚楚聽在耳中,心中明白謝芳年的顧慮,當下也不回頭,背對著他朗聲應道:

“不可能的,謝前輩。‘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人生在世,本就是進亦憂,退亦憂,哪裡來真正的‘無憂無慮’呢?”

“若是全無半分憂慮,你便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了。不是嗎?”

謝芳年沒應聲,隻是一手拄著額頭,滿臉不耐煩地衝她揮了揮手。

——“隨你高興吧。”

舒鳧想,他應該是這麼說的。

……

將一切都料理停當後,舒鳧穿林拂葉,很快便在寒潭中找到了江雪聲的身影。

“先……”

她剛要開口呼喚,嗓音卻硬生生地梗在了喉頭。

月華如水,水天一色,滿天繁星在池麵上灑落細碎的銀光,好似珠玉閃爍,也映照得江雪聲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

“……”

他背對舒鳧,從清澈寒涼的泉水中慢慢站起身來,伸手將濡濕的黑發撥到身後,秀逸挺拔的身姿宛如池上青蓮,看上去竟是比司非更有一番“美人魚”的風情。

……這也是當然的。

畢竟,美人魚本魚正在搖光潭裡醉醺醺地轉圈圈,一邊轉一邊高唱“朕與將軍解戰袍”。

不知為何,想起這個小學生級彆的爛俗梗,再看看眼前這位貨真價實的“朕”,舒鳧耳後忽然掠過一絲微不可察、轉瞬即逝的熱意。

但是,那並不是錯覺。

……說不定,是因為靈酒的後勁比想象中更猛吧。

江雪聲早已察覺舒鳧的氣息,見她久久不出聲,便帶著幾分疑惑開口喚她:

“鳧兒,怎麼了?”

“啊?哦,沒什麼。我在呢。”

舒鳧這才醒過神來,一時間腦海放空,為了緩解尷尬,隻好沒話找話地硬扯了一句,“先生,今晚月色很美。”

“……是啊。不過,美的不僅是月色。”

江雪聲略一愣怔,旋即反應過來她為何失神,雙眼倏地彎成一雙新月,笑容好似漲潮的海水一般漫過麵龐。

他好像很中意舒鳧難得的窘迫,在潭水中迎著月色側轉身來,也不急於整理衣裝,大大方方地向她伸手。

“此去路途凶險,這樣的良夜,怕是很難再有了。”

晶瑩閃亮的水珠從發梢和指尖滴落,江雪聲嗓音輕柔,又帶著幾分富有磁性的沙啞,也仿佛一滴水落在舒鳧心間,激起琴音一般層層疊疊的漣漪。

不是風動,亦非幡動。

“鳧兒,過來吧。從這裡看去,景色應該會更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