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亂我心曲(1 / 2)

絕壁之上,舒鳧與平如海、周如沐各自仗劍而立,在震耳欲聾的水聲中相互對峙。

三人沉默不言,衣袍和鬢發被強烈的天風吹起,目光卻始終一動不動地凝注在對方身上,飛濺的水花剛一靠近,就被他們周身翻湧的靈力蒸發。

絕穀。懸崖。飛瀑。劍客。恩仇。

遠遠望去,這一幕確實很像武俠故事中的決戰景象,充斥著一段凜然肅殺的劍意。

——如果沒有熊貓的話。

如果沒有熊貓的話。

重要的事情說兩遍。

舒鳧與天璣峰之間的決戰,其獨特之處就在於,場上不僅有她,有對手,還有五隻擺開格鬥架勢、嚴陣以待的熊貓。

“唐杲”是熊貓之中的大哥,唐雙、唐果、唐畫、唐欣都是他的弟妹,在二十年間長成了威武雄壯的功夫熊貓。

當然,沒長大的熊貓幼崽也有,而且深諳賣萌爭寵一道,同樣是動物園中的彆樣王者,連精於此道的博美都自歎不如。

舒鳧當年救下熊貓那會兒,從沒想過他們會成長為今天的模樣。

不得不說,熊貓,擁有無限的潛力和可塑性。

“你……你們……”

周如沐被唐果逮住空隙抽了幾熊掌,嘴倒是僥幸沒爛,但臉蛋紅腫得像個發麵饅頭——還是和著玫瑰花瓣一起蒸那種,煞是鮮亮好看。

她好不容易抽身遠離,剛想還擊,又被五隻熊貓團團圍住,頓時急怒攻心,恨不得當場破口大罵。

——她好歹也是天璣峰最優秀的劍修之一,舒鳧竟然讓熊貓對付她???

這也太瞧不起人了!

“周師妹,冷靜。”

平如海倒是語氣鎮定,麵容冷肅,連手中的長劍都沒有動搖一分,“顯然,她無法同時對付我們兩個,此舉隻為拖延時間,亂你心境,為自己爭取到可乘之機。你若受她挑撥,那便是落入了她的算計。”

舒鳧:“……”

——我還有這等算計,怎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不過,她上下掂量了平如海幾眼,覺得他的確有這麼說的底氣。

劍修,金丹後期,氣息沉穩渾厚,靈力豐沛精純,一看就不是靠靈丹妙藥、天材地寶養出來的花架子,很有些穩紮穩打的苦功在身上。在天璣峰修煉之際,說不定也是個“九夏迎陽立,三冬抱雪眠”的勤勉少年。

同理,周如沐也是一樣。

雖然她脾氣急躁易怒(因此被熊貓抽了個措手不及),又有種天真而殘酷的惡意,但能夠一劍擊穿天衍門法器,劍上的造詣隻怕不低。

這樣一來,舒鳧反倒不理解了。

——好端端的,這兩人發什麼瘋?

——莫非是平時學習刻苦,壓力太大,把腦子給燒壞了?

她這人一向謙虛好學,不懂就問:“兩位,我始終不明白,你們天璣峰之人,對搖光峰的恨意究竟從何而來?”

“搖光峰有妖修,不錯。我與曇華真人先為師徒,後為道侶,這也不錯。可是這一切,到底關你們什麼事啊???”

——“管好你自己”,就沒有人這麼教過你們嗎?

平如海聞言,冷漠地嗤笑一聲,仿佛舒鳧問了個愚不可及的問題:

“妖乃獸類,師徒亂.倫乃天理不容。搖光峰與禽獸為伍,又縱容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人人得而誅之。”

舒鳧拖長腔調:“哦——”

這麼大義凜然,難怪原著中女主被虐到黑化入魔的時候,這些縱容霸淩的叉燒學長,都積極活躍在追殺她的第一線上。

順便一提,原女主所謂的“入魔”,其實就是暴起打傷了薑寶珠,以及其他幾個長期欺淩她的惡毒女配。

就這。

在天璣峰,這就該死。

舒鳧心想,這實在是一種獨特的道德潔癖。自己像豬玀一樣在泥地裡打滾,還要指責岸邊的白鶴羽毛上落了灰。

橫批:真就瞎唄?

當然,也可能是泥塘太黑,沒法照清他們的倒影,讓他們一身泥濘而不自知。

“師兄,與她廢話什麼?”

周如沐不屑地輕哼一聲,撇嘴道,“她要是知恥,一開始就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平如海諷刺地牽了牽嘴角,手中長劍斜挑,冷冷道:“不錯,出劍吧。既然你我都是劍修,不妨在劍道上一決高——”

“下”字還沒從他舌尖上滾出來,隻見寒光一閃,舒鳧手中的孤光劍已經如遊龍一般刺了出去!

“你?!”

平如海立即橫劍招架,但雙劍相交之下,仍被舒鳧灌注於劍上的力道擊退半步,沉下臉道:“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薑若水,你怎會如此不知禮數?曇華真人是怎麼教你的?”

舒鳧隻覺得虎口隱隱發麻,心中暗自詫異,卻沒有半分表露在臉上,不動聲色地挽了個劍花,揚眉笑道:

“哦,先生告訴我,天璣峰多多少少沾點腦癱。麵對你們,打臉要趁早,廢話要少聽,否則腦癱可能會傳染。”

“什麼腦……唔!!”

舒鳧不等他回過神來,抬手又是一劍刺出,同時分心二用,馭使自在簫的碎片牽製周如沐,讓熊貓們不至於為她所傷。

與此同時,九華宗和天衍門的弟子也紛紛反應過來,顧不上相互競爭,當即便要一擁而上。

周如沐輕蔑冷笑:“就憑你們,也想與我交手嗎?”

她方才被舒鳧和熊貓殺了個措手不及,如今漸漸恢複冷靜,輕盈矯捷的身法施展開來,在五隻熊貓和十餘名弟子之間靈活遊走,竟是絲毫不露敗象,甚至隱隱有占據上風之勢。

這也難怪。

劍修善戰,常有越級殺人之事,舒鳧便是個中行家。更何況這一次,劍修周如沐的等級遠勝於其他人。

在場眾人中,隻有菡萏仙子的修為相當於金丹初期。天衍門那位“師姐”已經被平如海一劍送下場,其餘弟子的攻擊性法器大多用來布置陷阱,此刻手無寸鐵,又沒有陣法相助,論戰鬥力還不如半隻熊貓。

儘管戰鬥力不如熊貓,但他們偏偏還格外英勇,幾乎是爭先恐後地上前送菜:

“清柳和清荷在哪裡?!”

“他們沒事吧,還活著嗎?!你們把他們怎麼樣了!!”

“聒噪。”

周如沐秀眉一擰,右手一劍格開熊貓利爪,左手長袖中又冒出另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直直刺向一名天衍門弟子腰間,“咋咋呼呼,大驚小怪。我們能做什麼?隻是將他們打昏,又拓了兩張麵皮而已。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他們被打昏後棄置荒野,萬一遇到妖獸或其他修士,會發生什麼也不好說就是了。大家都是對手,我沒必要照顧他們吧?”

“你們……!!”

“平道友。”

短短數息間,舒鳧已經與平如海交換了十餘招,各自驚訝於對方的實力,“天衍門同樣心懷算計,願賭服輸,騙過他們是你的本事,這一局你勝得理所應當。但下手之際,不該留有三分餘地嗎?”

“紫微仙會,終究隻是一場比試。各門各派都在相互算計,場上各施手段,場下各有仙途,隻需獲勝即可。既然無冤無仇,勝負之外的事,倒也不必做得太絕。”

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自然,我與你們有冤有仇,不在此列。我見諸君多傻×,料諸君見我應如是。”

對此,平如海隻是冷冷抬眼,不痛不癢地回了她一句:

“天衍門的仙途,與我何乾?”

“……”

舒鳧目光微微一凝,身形旋轉,手中長劍去勢更急。

“說的也是。”

“——既然如此,我就可以放心下手了。”

這些年來,秋掌門幾次試圖整頓天璣峰,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

天璣峰“嫉惡如仇”、“急公好義”,斬妖除魔向來積極(因為太積極,也誤殺過無害的妖獸),門下不乏優秀弟子,雖然偶有嘴賤之舉,但每次都被搖光峰懟出十裡地,隻能自己關起門來罵娘,實乃無能狂怒的一群弟弟。

秋掌門再怎麼看不慣,也隻能批評教育,略施薄懲,總不能在他們關門罵娘的時候破門而入,大喊一聲:“你們被逮捕了!”

至於靖海真人,那就更難對付了。

不管怎麼說,都沒有因為“宗門長老批評師徒戀”,就將長老革職查辦的道理。

原本,舒鳧也不打算與這群弟弟較真。

不過這一次,他們在紫微仙會中的冷酷行徑,讓舒鳧意識到——一旦讓這群弟弟做了帶頭大哥,隻怕不會比淩霄城好到哪裡去。

在天璣峰弟子心中,隻有自己的道途值得看重,隻有自己信奉的“道義”值得遵守。

他們對旁人漠不關心,卻不容旁人拂了他們的意,不僅是一群弟弟,還是一群圈地球自萌的宇宙警察。

秋掌門什麼都好,就是為人太過溫柔,所以才鎮不住這群妖孽。舒鳧想。

天璣峰乍一看隻是有點賤,其實心性早已走偏,此時正需要下一劑猛藥,將他們落枕的脖頸扭轉360度。

——什麼,旋轉360度可能會死?

——很遺憾,這就不是她能控製的了。

懸崖之上,舒鳧與平如海各展修為,一時間四周劍風呼嘯,寒意森森,似有千萬道劍光交錯,激蕩的劍氣在水麵上掀起驚濤駭浪。

舒鳧心知難以速戰速決,又擔心白恬安危,心念一轉,手腕微不可察地偏轉一個角度,一道劍光從平如海身邊掠過,直直撞入瀑布底下的山澗之中。

平如海見舒鳧失手,隻道她氣力不濟,心中大為快意,立刻乘勝追擊,一劍緊似一劍,劍鋒有好幾次都削斷了舒鳧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