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兩個官差要索人,朝華撥開兩邊女尼,走
到明空明鏡身邊。
容家跟來的管事看她站出來,快步走到差衙身邊,好聲好氣的對衙差道:“我們姑娘在寺中舍藥,咱們在寺外守候,這兩個人又是鬨事又要放火……”
官差看見一群光頭女尼裡站著個結辮子的姑娘,上下一打量,生得雖美但衣著尋常,還以為是周邊貧女來尼寺做活的。
等接過管事手中的名帖,看了眼帖上的容字,知道是容家姑娘,立時換過臉色。
又見地上果然有燒過的火棍,心裡記上一筆,對管事很是客氣,回頭就踢了壯漢一腳:“找死了?還敢放火?”
三天竺佛寺林立,大殿僧房前後連作一片,這要是燒起來吹出火星子去,整座山都要倒黴。
管事依舊客客氣氣:“我們不防礙差爺辦案,二位差爺該如何辦就如何辦,隻請差爺莫要擾了我們主家女眷。”
朝華想了想,對明鏡師父道:“師父將今年各家贈藥的藥單也一並取來,呈給縣令罷。”
這事還上不了知府,杭州府下轄九個縣,此地歸餘杭縣令管。
容家是因為真娘的緣故捐藥最多,餘下幾家,家家都是城中名門官宦。有這幾家在裡麵支撐,縣令不敢草草斷案。
朝華站出來擺明身份,是怕師父們吃官差的苦頭。
“我們家的藥都是請慶餘堂做的,我會讓人去取每年的藥單,一並呈送餘杭縣縣衙。”
慶餘堂是老字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潑上臟水的。
明鏡向朝華施了一禮,眼看兩個官差收起了繩索,她心中也鬆了口氣。
若是她跟明空兩個被官差用繩子捆著手帶走,那往後還怎麼立寺,傳出去定無人再敢來寺裡求醫求藥。
她們是能關起寺門不問俗事隻經念,那些無處看病的女子又怎麼辦?
朝華吩咐用她的馬車送兩位師父下山去,明鏡明空是主事的,圓智圓明是管著藥品登記的,全要去衙門問案。
上麵管事的一下子全走了,寺中事隻能暫時交給最小的圓慧。
圓慧驚惶初定,明鏡對她說:“我們不知何時能回來,若你實在拿不定主意,也可問問容檀越。”
明鏡認可朝華是淨塵師太的半個弟子,寺中通俗務的女尼本就不多,圓慧又還沒曆練出來,隻能先問朝華。
朝華點頭:“師父們放心,等師父們回來了,我再走。”
官差客客氣氣將幾位女尼請出寺,朝華看著她們坐上馬車,又讓管事陪著走一趟。
“你再吩咐人去慶餘堂告訴掌櫃。”掌櫃的自然會去各個捐藥的人家報信。
圓慧二十出頭,從未主持過寺中大事,這會兒看見人心惶惶又滿寺狼藉的模樣,問朝華:“今日還怎麼舍藥?”
太師父走了,兩位師父和師姐們又被官差帶走,師父雖吩咐舍藥繼續,但哪有人來,還是先緊關寺門為好。
“先看看剛才有沒有人受傷,受傷的到房中歇息,沒受傷的將殿前收拾乾淨,圓慧師父雖不
能講經,但能念經。”
很快大殿內外收拾乾淨,圓慧坐到殿中蒲團上,手執木槌敲響木魚。
“篤”聲一響,張口念經,第一句時還有滯澀,越念越順暢。
寺中的女尼們都是念慣了經文的,誦經聲越來越響。信眾們先還躊躇,看這樣子也都恢複坐序,慢慢就又有人到寺門前來領籌碼。
方才的事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看熱鬨的人四散開去,還有人說:“尼姑們都還在念經呢,必沒大事。”
朝華有意大開寺門讓誦經聲傳出去,等看熱鬨的人都散了,她才回到後院禪房。
甘棠捧著銅盆,青檀捧上茶水,幾個丫頭全都滿麵憂色:“姑娘快坐會兒罷,也不知道明鏡師父她們會怎麼樣。”
衙門豈是好進的,一樣是出家人,尼姑卻比和尚好欺負得多,要不然姑娘也不會站到師父們身邊去。
“放心,咱們能辦的都已經辦了。”
家裡的管事出了麵,該告知的也都告知了。父親雖沒官身,大伯二伯還在為官,她再伸手恐被人說以勢壓人。
有名冊有藥單,再加上慶餘堂掌櫃為證,餘杭縣令不會囫圇斷案。
朝華低頭吹茶,緩緩啜上一口。
四月初八剛過,山間的風就一陣比一陣暖和起來,禪房窗戶虛掩著,倏地被暖風吹得大開。
山璧密枝間的觀閣樓宇內,一個身著道袍,頭戴黃冠的女道站在欄邊俯視薦福寺。
看見有人鬨事,欄杆邊另一個花白了頭發的老坤道語氣恭順的問女黃冠:“要不要派人下去,收拾乾淨?”
女黃冠臉色不變:“派個人去看看。”
淨塵才剛走就有人上門鬨事,不是為了訛錢,是想將她那幾個女弟子拘到牢中去而已。
就算女尼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招不出來,為了逼她出手,那幾個女尼也是要吃些苦頭的。
隻是片刻,薦福寺女尼們的誦經聲就隨風傳進了紫宸觀。
老坤道很快上來報信:“容家女出麵作保,派車跟去,又……”
“又什麼?”
“又往城中送信,給薦福寺捐過藥的人家不出半個時辰也就得著信了,咱們還要不要派人?”
由鄉紳官宦之家出麵,比主子出麵更方便。
“派人跟去看著。”她知道容家有個瘋了多年的主母,淨塵最擅治的就是百邪顛狂。
女黃冠側過身,山風吹拂她鬢邊銀絲,她麵向屋內問道:“她就是那個護你上船的容家女?”
男人坐在張竹製輪椅上,半身沒在陰影中,他並沒把容朝華會使針的事告訴任何人。
女黃冠看他不答:“宮中給你選妻,這個女孩如何?”
“她母親是瘋婦,她不會入選。”男人說完,催動竹滾輪向前,沒在陰影中的半身漸漸顯露出來。
高鼻深目,細看之下,目色隱隱含綠。!,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