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朱砂(1 / 2)

華枝春 懷愫 10705 字 5個月前

華枝春/懷愫

年輕男女聚在一塊兒隻是賞春便有許多話說,方才幾家公子姑娘們在亭前對詩,人越聚越多,乾脆賽起詩來。

各作詩篇寫在花箋上,放懷亭亭柱兩端繞上彩繩,彩繩兩頭掛著銀鈴。

作好的詩箋就懸在彩繩上。

亭邊一張小桌上懸著細筆,筆架邊有個朱砂盒子,人人手中捏一枝朱砂筆,見著誰寫的好,就在那箋上畫個紅點。

桌上還有個木托盤,是大家賭的彩頭。

宴會結束,會取紅點最多的一張信箋列為春宴案首,奉上眾人賭的彩頭。

朝華正跟袁餘兩位姑娘一起看彩箋,沈聿步入亭中,袁瓊瓔就扯扯餘世娟的袖子,兩人相視輕笑,悄悄走到亭外去。

朝華聽見腳步回身,就見沈聿也在亭中。

“容姑娘。”

“沈公子。”

朝華握著朱砂筆看了一圈,也沒看到合她心意的。

走到桌邊,從指尖褪下一枚碧玉指環,輕輕放到彩頭盒中。

沈聿看著托盤上那隻玉指環,見她四次,她戴了兩次,應該是很喜愛的。

上回棧道邊隻匆匆一瞥,今日才是一人正式會麵,朝華看沈聿,沈聿也在看朝華。

“滿牆詩箋,就沒有容姑娘瞧的上的?”

“沒有。”朝華遺憾一笑,擱下筆管,走出石亭。

沈聿望著她的背影,取張素箋,飛快提筆寫就。最後一筆落下,他又凝住了不動。

片刻,他將那張墨還未乾的素箋往廢箋簍中一拋,轉身離開放懷亭。

袁瓊瓔和餘世娟手牽著手立在花樹後頭,悄悄往石亭中張望。

一人本來並不相熟,是朝華作為主家,把她們兩人帶在一塊。一起編了柳條小籃子,又一起賞花吃點心,更是一塊到放懷亭來賭彩頭。

朝華一個朱砂點都沒落,沈公子提筆作詩,一蹴而就。

一人眼看著沈家公子提筆寫信,牽著的手越攥越緊,還互相對望一眼。

袁瓊瓔磕磕巴巴:“這……這詩是不是專寫給容姐姐的?咱們要不要叫容姐姐來瞧?”

餘世娟性子更沉穩:“再等等,等會兒還有評選,此時去看不太莊重。”

袁瓊瓔連連點頭:“餘姐姐說得是。”越是要議親的時候,越是該珍重身份。

誰知沈家公子寫完了詩箋竟拋到廢箋簍中,袁瓊瓔輕“啊”一聲:“是沒寫好?不敢給容姐姐看?”

餘世娟握著扇沿,搖了搖頭:“不像,看他落墨揮毫都像是胸有成竹的樣子。”

那怎麼寫完了,還反悔了呢?

關於這個沈公子,各位閨秀們已經論過一回了,私下攏在一塊兒道:“原隻當楚家六郎已是生得俊俏了,沒想到這個還更強些。”

餘杭風流富庶,城中富貴官宦人家一年總有各季飲宴,楚家六郎對容朝華的用心,或多或少總會透出來一些

“身量高些,還更添了幾分書生氣。”

瑩竹與美玉,看著正相配。

若是詩文也好,那更錦上添花。

兩人正自疑惑,幾個女孩結伴過來:“老遠就看見你們倆在花樹下麵,叫了你們兩聲都沒聽見,說什麼呢這麼入神?”

袁瓊瓔趕緊遮掩:“我們倆在猜方才我們選中的詩,能不能奪魁。”

幾個女孩看了眼亭子:“作了這麼些了?咱們再瞧瞧去,看看有沒有新作值得一個朱砂點兒。”

幾位閨秀走進亭中,把方才沒看的詩箋一張張撚著看了起來,袁瓊瓔趁大家都在看彩繩上的詩,低頭去看廢箋簍。

最上麵那張墨意還未乾透的,就是沈公子剛剛扔進去的廢箋。

旁邊的姑娘們問:“怎麼?難道廢簍裡也有好詩作?”

沈聿那張詩箋被幾人撈出來。

傳閱一遍後,幾人都道:“這個字體倒從沒見過,是誰作了又扔到簍裡?”

“作成這樣還不肯懸在彩繩上?”

袁瓊瓔和餘世娟雖然知道是誰寫的,但又鬨不明白沈聿為什麼寫了又扔,他明明就是為了朝華寫的呀?

楚家姑娘捏著詩箋猜測:“說不準啊,是被風吹到地上,掃亭子的丫頭們誤扔到簍中去的。”

她們將這張明珠蒙塵的詩箋又懸到彩繩上,還每人都在上頭落了個朱點兒。

袁瓊瓔與餘世娟一人到這會兒還緊緊牽著手,楚家姑娘瞧了她倆一眼:“你們倆怎麼這麼好了?方才見容家姐姐與你們一道的,容家姐姐人呢?”

兩家出了這種事,楚家姑娘們自覺得尷尬,容朝華不找她們,她們就也不好意思湊上去。

袁瓊瓔和餘世娟目光遍尋一圈,指指園中石橋:“在那兒呢。”

朝華並沒看見沈聿寫箋又廢箋。

她剛出石亭,就見甘棠過來了,看了眼花樹下頭湊頭說話的袁餘一位姑娘,腳步一繞,帶著甘棠走到園中小石拱橋上。

甘棠回報:“我去查問了,天竺香會大亂那夜,五姑娘在香會上差點兒被人擠踏。”這事兒並不難查,羅姨娘一回來就發落了那幾個跟出門的健婦。

百靈幾人都被罰了月錢,畫眉從一等提上一等了。往前推一推,必是因為這件事才有的調動和賞罰。

於是甘棠又打聽那幾個被發落的健仆,問出個了不得的消息。

“五姑娘是被沈家公子送回靈感寺的。”

朝華手中摘了枝長柳條,柳枝條在水麵一點一點,蕩開一圈圈漣漪。

羅姨娘沒拿此事作文章,反而掩蓋得一點風聲也沒露。

香會大亂是誰都沒想到的事,要是羅姨娘咬死了沈聿救援之時碰到了永秀,理由是勉強些,但她想要的親事,不就到手了?

祖母大伯母父親就算事後去查證,也是場意外。

前有遇事隱瞞不報,後有春宴放出消息。

甘棠輕聲道:“會不會是羅姨

娘其實兩邊都瞧中了,因……因楚家的婚事不成,所以才放棄沈公子,隻盯著楚家?”

“有這個可能。”

先是母親急病,後來又忙過繼的事,竟疏忽了。

但楚家,羅姨娘想了也是白想。

兩家確是要作親的,兒女姻親越牢固,朝中才越牢固。她與楚六的婚事不成,楚家隻會說會拿出個更優秀的孫輩來配容家更好的女孩兒。

不是看嫡庶出身,是父親的官身。

楚家大房的朱姨娘為什麼要跟羅姨娘一唱一合,以楚大夫人的性子,朱姨娘怎敢?

朝華徐徐吐出口氣來,楚家大房想與容家結親。

那就更不可能是永秀了,羅姨娘不管是在算計什麼,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朝華手中柳條垂在水麵久久不動,湖中遊魚聚在柳梢下,咬鉤似的咬著梢間嫩芽。

袁瓊瓔晃著扇子在橋下喚:“容姐姐,賽詩會選魁首了。”

朝華笑吟吟應聲:“好,我這就下來。”又對甘棠說,“方才編的那隻柳條小籃子送給母親了麼?”

甘棠聽到這句,就知道姑娘已經有了準心,不再社交盤桓那些陰私事,笑應道:“早送去了,連同那隻泥貓兒這會兒都在夫人窗台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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