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海棠(1 / 2)

華枝春 懷愫 9559 字 3個月前

華枝春/文

石洞內漆黑一團,兩人貼壁站立。

沈聿的聲音明明壓得極低,也似響在朝華耳畔。

他竭力讓聲音聽上去平穩冷靜:“容姑娘與楚兄,實在沒到無路可走的地步。”

楚六基礎打得不錯,但讀書上確實少些天賦,又實在少了狠勁。讀書考舉,為任一方的那條上策,對他來說困難了些。

但還有下下策可以走。

“沈公子是在拒親?”朝華打斷了他。

“絕不是!”這三個字衝口而出,“我絕無此意,隻是不知便罷,既然知道,就得告訴姑娘,免得……免得姑娘錯失良緣。”

朝華沉默良久。

山石頂上時不時傳來楚六和容六的聲音,一個撒酒瘋,另一個苦勸。

容六急得滿頭是汗:“楚六哥,咱們回席上罷?這兒黑乎乎的有什麼好看,不如去看看小猴子翻跟頭!”

楚六隻是搖頭,他拉著容六的袖子:“六弟,我心中實在難受……”

容六呲了呲牙,他這個年紀哪明白什麼叫情根深種,拍著楚六的背安慰他:“六哥啊,這天下女子多的就是,何必就非認死理呢?”

他一根繩吊死在三姐姐門口也沒用啊,楚家都不會給他那根繩兒。

山石洞內兩道呼吸,一深一淺。

沈聿已然竭力克製,儘量冷靜,但他的呼吸聲卻依舊越來越急促。

她不在梨花樹下,不在蘆芽叢中,她就在他身側。

朝華終於開口:“沈公子誤會了,我與楚六哥雖是一同長大的,但我對他並無兒女私情。我說的那番話,是希望他不要自困自苦。”

她願意走的路,披荊斬棘也會去走。

“沈公子還有什麼想問?還有什麼要說?”

沈聿心口急跳,掌心滾燙,張口而出:“我是過繼的嗣子。”若非身份變過,他怎麼會登容家的門?

如果容寅真殺了他生父,豈不是自投羅網?

“京闈之後,我想為任三年再成親。若是容姑娘肯點頭,那省闈之後便向容世叔提親,若是姑娘不願,我也不敢耽誤姑娘。”

三年,足夠他追究凶手,掃除隱患,安宅立事,給她一個像樣的家。

朝華看不見沈聿的神色,但她能聽見他越來越輕促的呼吸聲,甚至能聽得出他在儘力克製想放緩氣息,隻是克製不住。

“四年。”朝華輕聲道。

這是她早就想好的議婚條件。可以許親,但她還要多留在家裡幾年,到最晚出嫁的年紀再成婚。

“好。”沈聿一口答應。

話音未落,雲開月明,月光透進山石洞中,正照在兩人中間。

沈聿抬眉望見她眼底緋色,隻是一瞬,月色又被雲層掩住了。

石洞外喧鬨聲響,容五找了過來,他看見弟弟和楚六在石舫內嚇了一大跳:“你們怎麼……那……”

容六衝他擠眼

:“哥!你趕緊來搭手,咱們把楚六哥送回去!”

容五二話不說,一把架起了楚六,二人把楚六架下假山。走之前容五一雙眼睛還在四處打轉,蠟燭還在人也肯定在,他們倆藏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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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間再無聲息,兩人還是站著沒動。

這石洞剛進來時一片陰涼,站得久了,越來越熱。

朝華先開口:“沈公子,該回宴上去了。”

“好。”沈聿聞言轉身出洞。

兩人本該分兩側離開假山洞的,但朝華沒走兩步就聽見身後沈聿的腳步聲,她側身而立,以為他還想再說些什麼。

沈聿站在月下,攤開手掌,掌中是枝複色海棠花。

……

沉璧等在另一道門上,她聽見朝華的腳步聲,打起火折點亮小風燈,引路回到宴上去。

朝華再次落座時,一折《大鬨天宮》剛剛演完。

這戲就是演個熱鬨,容老夫人自年輕時就不愛聽悲苦戲,她說:“妻離子散,苦守寒窯,不必看戲都見得多了。我以前還道這世上哪有癡男?隻有怨女。”

後來再想看癡男癡女,也用不著到外頭點戲,在家就能見著,是以家裡不許再演這類戲。

容老夫人看台上的小猴子們作出抓耳撓腮的模樣討賞錢,連連大笑,連說兩遍“看賞”,仆從們將一簍一簍的銅板直往台上拋灑。

小猴們有揭起衣擺接賞的,有的乾脆用戲台上的旗幡接錢,還有的繼續在台上連翻十幾個跟頭謝賞。

楚氏歎一聲,吩咐冬青:“再多給兩簍錢,跟班主說是專給小猴子們的,再讓廚房給他們多加幾個肉菜。”

朝華悄然回席時,台上滿是“叮呤當啷”的撒錢聲。

令舒的座位就排在朝華右側,她見到朝華回來,可算是鬆了口氣,借著跟朝華說笑輕聲問她:“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台上在鬨龍宮爭金箍的時候她就提心吊膽的,等孫悟空被關進太上老君的八卦爐時,朝華還沒回來!

不僅她沒回來,對麵水廊上弟弟們的影子都瞧不見,令舒還得跟大伯母說話,免得大伯母起疑心。

“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得找你去了!”連辦法她都想好了,就說朝華吃壞了肚子。

令舒一麵說一麵細看朝華的臉色,看她神色肅穆,也看不出來到底見沒見著,到底說沒說成話。

令舒有些發急,不會是兩個傻瓜弟弟根本就沒把事辦好罷?

朝華一言不發,自斟一大杯酒水,舉到唇邊一口把酒飲儘。

令舒瞪圓了眼睛,沒成?

容五容六把楚六安置在廂房,剛回宴上,見沈聿比他們倆先回來,坐到席上喝酒,俊麵泛紅。

二人麵麵相覷,不會是三姐姐那兒出了岔子,兩人根本沒見著罷?

誰知沈聿起身:“容兄,我在容家彆苑叨擾許久,還不曾拜會過老夫人,今日恰逢觀禮盛會,還請容兄引我到堂內拜見。”

他這麼說,確實也挑

不出錯來,既然是以晚輩子侄的身份借住過彆苑,那確實應該跟拜見祖母。

容五容六帶著沈聿往點春堂中去。

點春堂內坐著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太太夫人們,見到容家兩個兒郎進來剛要誇獎,就見後頭還跟著一個。

淡青衣衫,儒生巾冠,衣袍雖素,但身量頎長,麵目清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