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在謝觀星的意料之外, 他不知道謝延也被邀請了落淵舉辦的酒會,令他更加感到意外的是,學姐和謝延撞上了。
他知道, 隻要謝延知道了學姐跟自己關係, 那他一定會迫不及待哭訴他可憐可悲的淒慘人生,他本來一帆風順前途無量的人生被一個小三的兒子攪得亂七八糟,他那本來身為鬆南有名女強人的母親現在整天在家敲木魚。
這一切,都是因為謝觀星這個小三的兒子。
隻要能給謝觀星添堵的事情,對於謝延來說,就都是好事情。
溫染估計是應付了不少人,累極了,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了謝觀星幾個問題就靠在車窗上睡著了。
謝觀星減慢了車速,時不時側頭看她一眼。
睡著時候的溫染跟平時不一樣,眼裡的冷淡不複存在, 恬靜又柔軟。
謝觀星想到剛剛謝琮問自己她是什麼人家的孩子。
潛意思其實就是在打聽溫染的家世。
但謝琮不能將目的擺在明麵上, 因為在高三填報誌願之前,謝觀星用接受繼承人身份的條件換來了婚姻自由。
謝琮不能插手他的感情, 但作為一個父親, 作為謝家現在的掌權人, 他當然希望謝觀星喜歡的不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孩子。
那樣, 對方將無法給謝家帶來任何利益,謝琮知道他無法要求謝觀星, 他不止拿婚姻自由來和謝觀星談條件,除此之外,還有謝觀星媽媽去世彌留之際的遺物。
謝觀星眼神落在被車燈照亮的夜色裡,眸珠像是被蒙了一層霧,顯得深沉陰鬱。
“快到了?”
溫染含糊的聲音在副駕駛響起, 謝觀星眨了一下眼睛,眼裡的陰鬱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瞥了溫染一眼,低聲說:“還沒有,學姐你睡著了,所以我開得很慢。”
這個解釋很合理。
溫染點點頭,沒多想。
腿有些麻了,她動了動腿,換了個姿勢,正好朝著謝觀星。
暖黃色的車燈下,謝觀星的眼睫上都有光點在跳躍。
“阿讓,你睫毛好長啊。”溫染不由自主地感歎道。
謝觀星笑了一聲,笑得很靦腆,溫染看著心都化了。
“學姐喜歡就好。”
話也說得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溫染靠在座椅上,側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謝觀星,“我好像從來沒看你生過氣。”
謝觀星點點頭,順著溫染的話說下去,“我脾氣很好的。”
好像不管溫染說什麼,謝觀星都能將話題不動聲色地轉移到他和溫染身上,每句話都好像在暗示溫染:我很好的,學姐你可以放心喜歡我。
“學姐餓不餓?酒會上吃了什麼?”
說到吃了什麼......
溫染變得有精神了一些,“吃了不少甜品,就是你經常給我買的那家私房甜品。”
謝觀星幾不可見地彎起嘴角,“學姐喜歡就好。”
他做一切,都隻是為了讓溫染開心。
其他的,都不重要。
溫染又換了一個姿勢,望著照亮了車內的那盞燈,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了。
“阿讓,阿姨她......還在嗎?”
“不在了。”謝觀星回答得很自然,溫染觀察了幾眼對方的表情,還好,沒有突然黯然失色。
“之前你哥說的......”溫染覺得這燈有些刺眼,還是謝觀星比較耐看,她頓了頓,在腦海裡組織了幾遍措辭,才開口繼續問,“你是小學的時候回的老宅,所以你是小學的時候才被認回家的?”
謝觀星點點頭,他看起來心情竟然不錯。
這是讓溫染感到意外的。
畢竟謝觀星平時表現得那麼脆弱,那麼容易受傷。
“嗯,我小學之前一直跟著我媽在鬆南老城區生活,後來她生病去世,謝家領了我回去,高中的時候改了名字,不叫謝讓了。”
溫染不是很明白,“謝讓這個名字挺好聽的啊。”
“觀星是我媽給我取的名字,他們領我回老宅的時候,把我名字改成了謝讓,謝延,取榮耀延綿之意......”謝觀星的眼神像玻璃,支離破碎,卻漂亮非常,他語氣變得溫吞,“謝讓,取溫良謙恭讓之意。”
溫良謙恭讓......
前麵四個字其實並不重要,最重要的,謝家的人主要想要的,是一個讓字。
一開始,他們就告訴了謝觀星:你什麼都不要想,你隻管讓就夠了。
溫染望著謝觀星,欲言又止好幾次。
儘管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溫染想象了一下,僅僅十來歲的謝觀星,在一個陌生的家庭,麵對父親改名字的要求,肯定是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的吧。
這中沒有任何地位的有錢人家的小孩兒,一點都沒有普通人家的孩子快樂。
溫染覺得有些悶得慌,心裡難受,謝觀星表現得越淡然,她就越難受。
於是伸手去按下車窗,車窗緩慢搖了下來,夜晚的冷風一下子找到了豁口,一股腦地都鑽了進來,吹拂在臉上,卻仍然難以撫平內心的焦躁和憋悶。
謝觀星一隻手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悄悄伸到了溫染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