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1 / 2)

夜半時分,關祖從一個支離破碎的噩夢沼澤中掙脫,驚坐起身,冷汗已經浸透了頭發。

驟雨突降,雨滴用力地拍打著玻璃窗,傳來一陣劈劈啪啪的動靜,喘著粗氣的關祖睨了一眼那吵鬨至極的窗戶,眼神比這寒夜更冰,更暗。

他赤腳下了地,走向窗戶,最後扶著窗台站定,陰沉沉的目光穿過了玻璃往外看,窗外的路燈在暴雨中模糊,隻餘留著微弱的光芒,雨聲更大了,肆意而喧囂。

關祖不喜歡下雨天……不,他憎惡極了雨天。

將他深愛的人帶到他身邊的是一個下雨天,可是到最後,將她從他身邊奪走的,也是一個下雨天。

他猶然記得那一天,像是今天一樣,陰雨綿綿,霧靄沉沉,世界沉浸在一篇晦澀的灰暗中。

身邊傳來無數嘈雜而混亂的動靜,聲聲斷腸而淒厲的哀嚎,無窮無儘無聲無息的悲痛在蔓延,籠罩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天空忽然炸響了絢爛的煙花,卻照不亮無數因這場災難而熄滅的心靈。

關祖是這群痛斷肝腸的人群中的其中一個。

他猶記得那黑暗無光的一天,越來越急的雨滴拍打在身上的痛楚,以及——

那個被生生封在琥珀中的,再也不會睜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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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祖的心情很糟糕,不僅是因為突逢下雨天,更因為他夢魘了。

他又夢到了那個他痛失所愛的雨天……那個,他無能為力的黑暗時刻。

關祖咬牙在原地靜默著,默默地忍受這鋪天蓋地傾軋而來的悲愴,無聲無息地宛如一根枯木,一片殘葉。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緩過來似的,重新睜開了那雙仿若淬了寒冰的眼睛,最後看了一眼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幕,關祖緩步進了衛生間。

天尚未亮,但是他不打算繼續睡了,那麼多年了……他從未能在午夜驚醒後,還能繼續睡下。

關祖在這棟隻有他一個人的房子裡,默然地洗漱,周遭除了隱隱約約的雨聲,寂靜極了,仿若這片天地,就唯獨遺留了他一個人。

洗過臉後,他又對著鏡子,細致地將今夜才冒出來的胡渣一一剃乾淨。關祖一向將自己收拾得乾淨利索,縱使那個人不在了,他也希望自己能繼續保持著她所喜愛的模樣,因而他從來不叫自己因悲痛而變得不修邊幅,胡子拉碴,邋邋遢遢。

所以刺目的白熾光下,鏡子裡的男人雖然眼圈泛黑,眼中有著許多血絲,眼神也不似常人那般鮮活,反而有一種陰鷙的感覺,但是他整個人都是清爽乾淨的,硬朗的五官依然英俊無匹,他的麵部輪廓沒有因為歲月的流逝而磨平,反而被歲月打磨得更加輪廓分明。

關祖看了一眼鏡中人,勉強算是滿意了,最後再洗了臉,便換好衣服出門。

漆黑的夜裡,關祖的車子冒著雨,駛入了這座燈光輝煌的不夜城川流不息的車流之中。

起先他周遭還有來來往往的車輛,但隨著關祖越來越接近自己的目的地,車輛也逐漸都少了。到最後,在這模糊了視線的雨幕中,他的車燈成了這片暮色裡唯一的亮光。

這輛宛如黑夜中唯一的螢火蟲一般的車,最後在郊外的陵園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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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初歇,天光破曉。

關祖打開車門下了車,他沒有理會那如同絨毛一般的綿綿細雨,輕車熟路地往陵園深處走去。

他對這一塊很熟悉,熟悉到閉上眼睛,他也能走到那個埋葬了他深愛的人的墓碑前。

縱使明知她已經永遠地離開了,絕沒有回來的可能,但他仍然一次次地、一次次地前往這裡,不計較是否是年節,就好像這樣做,就可以和她更近一些、再近一些,忽略掉那生死的天塹。

踏過濕潤的石板地,關祖穿過一排排冰冷的墓碑,最後在他最熟悉的那座墓碑前停下。

這一座墓被打理得很好,沒有叢生的雜草,乾乾淨淨的,墓前還擺放著尚未完全枯萎的鮮花,墓碑上的照片沒有褪色,穿著警服的女人含笑直視著鏡頭的模樣依然鮮活,那眼神,仿佛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關祖看到她含笑的模樣,果然怔住了,好一會兒後,他才恍然回神,看著墓碑,緩緩地彎了彎嘴角:“啾啾,今夜我又夢見你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想像以往那樣,輕輕地摩挲那封在墓碑上的照片,仿佛這樣就能觸碰到她一樣。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將將要觸到墓碑上的照片的那一瞬間,變故突生——那座偌大的墳墓在刹那之間,像是被炸碎了一樣,“碰”的一下,炸開了無數盈盈的白色光點。

關祖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然而不等他反應過來,他周遭的世界便開始扭曲、崩塌、沙化……

就像是一個綺麗的夢。

就像是一場宏大的電影。

關祖眼睜睜地看著藺琯玖的墳墓揮散成無儘的光點消失不見,眼睜睜地看著身邊所有的一切都崩塌……再重建。

烏雲蔽日,天地失色,待到一切狂亂終於平複,再定眼一看,哪裡還有什麼藺琯玖,哪裡還有含笑的女人,眼前的墳墓赫然改頭換麵成了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上麵的名字變成了張子偉。

關祖瞪著墓碑的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了,他死死地瞪著這座赫然改頭換麵的墓碑,不可置信中帶著一股不顧一切的狠厲,那眼神仿佛要將這該死的墓碑瞪出一個洞來。

打出生至今,看過的電影不算上的話,關祖就沒經曆過這樣的事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怎樣的力量竟然能做到這個程度!?

是誰!?想做什麼?!

有這樣的力量,能弄出那麼大的動靜,就為了搶啾啾的墳墓!?

關祖覺得這一切都荒誕極了。

就在關祖準備要敲碎這個墓碑一探究竟的時候,他的手機鈴聲響了。

剛一接通,鄭小峰的聲音就匆忙地傳了過來:“阿祖!我知道阿偉他已經死了……”

關祖愣在當場:“……阿偉?”

誰?

誰是阿偉?

他一低頭,墓碑上赫然就是張子偉這個名字。

所以……張子偉是誰?

“這不是你的錯,”鄭小峰痛心疾首地繼續說,“是警隊裡出了叛徒!你不要把錯誤都攬在自己頭上。”

鄭小峰還在那邊絮絮叨叨的勸說,然後又歎了一口氣,問道:“你是不是又去看阿偉了?”

關祖沉默了許久:“不,我是來看我的啾啾。”

“Jiujiu?揪揪?糾糾?賓個是jiujiu啊?”

天光乍現,關祖忽然福至心靈,有了一個荒謬到了極點的猜想。

關祖忍著齒間泛起的冷意,無比艱難地說出那個於他而言幾乎等於禁忌的名字:“藺琯玖。”

鄭小峰卻是一無所知的模樣:“哈?有這個人嗎?阿祖你不會是傻了吧?”

那股森森的寒意浸透了骨頭縫裡,關祖的呼吸猛地加重了,鄭小峰還在喋喋不休地叫他,他卻已經沒有了任何耐心,直接掛斷了電話。

關祖顫抖著手指打開自己的相冊,裡麵所有有關於藺琯玖的照片都消失了,他打開聯係人,也沒有了藺琯玖的名字……最後,他抽搐著手指,打開了遊覽器。

他用儘全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去搜索藺琯玖的名字,縱使他不願意她失去後仍被人議論,但是她萬分殘忍的死法依然在那個恐怖的災難中留下了難以抹去的一筆,隻要一搜她的名字,就會有鋪天蓋地的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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