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梁渾身酸痛地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被人吊著手綁在屋外的大樹下,與他一同被綁的還有他帶來的那幾個護衛,那些人也都是一副鼻青臉腫的模樣。
查梁懵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昨晚的遭遇,他臉色扭曲了一下,罵道:“你們都是死人麼?連一個小丫頭也鬥不過?統統都是廢物!”
那幾個護衛其實早就醒了,然而他們都被吊在樹下,壓根沒法自救更救不了大少爺,隻好裝作還在昏迷,此刻聽見大少爺罵人,不敢再裝下去,立即哎呦哎呦地開始喊痛並告罪。
“少爺,昨夜我們幾個守在外邊,突然來了個強人,幾下就將我等打趴下了,我們實在是沒辦法啊!”
查梁恨恨咬牙,往四周看了一眼。他決定夜襲的時候就派人探查過這庵堂的地形了,吊著他們的這棵大樹正是廣華庵後山裡的,前麵那棟屋舍就是廣華庵的灶房。
他們也不知道被吊在這裡多久了,渾身酸痛,連雙手都被磨紅磨腫了,隻有腳尖才能點到地麵,怎一個“難捱”了得?查梁死命掙紮了一番,不但沒掙開繩索,反倒累出了一身汗,眼見時辰一點點過去,腹中轟鳴作響,隻得喊道:“來人啊!人都死哪兒去了!”
“元蘅!你給我出來!我爹是堂堂知州,你敢這樣對我,我讓你爹當不成知縣!”
“元蘅你聽到沒有,你個小賤人,你敢這樣對我!”
“元蘅你放我下來,本少爺就既往不咎!”
……
查梁和他那群狗腿子喊了半天,喊的嗓子都冒煙了,然而莫說是來個人把他們放下來,就是連條鬼影也無。
這廣華庵的人都去了哪裡?
此刻,廣華庵裡所有人都聚集在前麵的觀音殿中,其中包括元蘅主仆四人,以及庵堂裡大大小小十幾名尼姑。
庵主年紀在四十上下,一身半舊海青色袍子,往日裡溫和沉靜的麵容少有的染上怒色,她看著跪在堂內麵龐稚嫩的小弟子,厲聲道:“你可知錯!”
原來昨晚元蘅讓陸與出去後,才發現蔣媽媽和丫鬟抱翠,還有庵堂裡所有尼姑都被下了藥,睡得那叫一個香甜,呼嚕聲此起彼伏,仿佛睡夢中和豬崽換了靈魂。
隻有元蘅,因為吃多了山下買的糕點,沒有用庵堂裡準備的晚飯,才逃過一劫。
至於給庵堂裡飯菜下藥的,就是此刻跪在庵主麵前的小尼姑。
昨夜陸與把查梁等人拖走時察覺暗處有異動,才將她揪了出來。
這小尼姑名叫悟心,第一次做這種勾當,被揪出來後嚇得抖若篩糠,幾乎沒怎麼審問就合盤脫出,說是查梁給了她銀子,她一時鬼迷心竅才犯下大錯,還爬過去揪住庵主的褲腿,求庵主饒恕她。
元蘅盯著悟心那張有些眼熟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猛地想起來,在係統給她看過的那個未來裡,她被休棄後來到的庵堂就是廣華庵,而查梁能那麼輕易就將她從廣華庵裡綁走,也是托了這小尼姑的“福”。
思及此,元蘅看著那小尼姑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她問道:“查梁給了你多少銀子。”
悟心哆哆嗦嗦道:“五兩。”接著就從袖袋裡抖出兩塊小小的銀錠子。
眾人盯著那五兩銀,集體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不久後,庵主回過神來,一腳將悟心踢開,厭惡道:“將她拖下去打板子,什麼時候板子打斷了什麼時候再停!”
立刻就有兩個身體強壯的中年尼姑衝過來,把還哭喊著求饒的悟心給拉了下去。
發生了這種事,庵主麵對元蘅時滿臉都是愧色,她和庵堂中幾個主事人朝著元蘅拱手一拜,才歉意道:“都是貧尼的過錯,元小姐想怎麼處置,隻管一句話,但凡貧尼能做到的,無有不應。”
昨晚若不是元蘅機敏,再加上突然多個了陸公子出手相助,還不知道元蘅會遭遇什麼,蔣媽媽和抱翠想起這事兒就滿臉憤怒,但是她們理智地沒有說話,隻看向自家小姐。
元蘅道:“不知庵主想如何處置悟心?”
庵主雙手合十,誠摯道:“元小姐想如何處置悟心都可,貧尼決無異議。”
站在庵主身後的數名尼姑也是一臉羞愧與痛恨,愧是對元蘅的,元小姐借居在她們庵堂裡,每月還送上不少香油錢,她們庵堂裡卻出了個叛徒,險些害了元小姐一生;痛恨是對悟心的,悟心是她們撿來的孤兒,卻為了五兩銀子恩將仇報,敗壞了廣華庵百年積攢的名聲,叫她們如何對得起曆任庵主的苦心經營?
元蘅道:“我不會將這事宣揚出去,畢竟說出去也不光彩,我也不會讓你們將悟心趕走,畢竟她一個無處可去的孤兒,離開了廣華庵也無以為生。”
聞言,庵主有些驚訝,“這……”
卻聽元蘅接著道:“不過我有兩個要求,一是查梁等人,我另有打算,先放在庵中幾日,你們要替我遮掩那幾人。”
庵主與其身後的尼姑紛紛雙手合十道了聲佛號,意思是同意了。接著,她們聽見了元蘅的第二個要求。麵目慈悲的觀音像下,佛香氤氳的庵堂裡,容貌嫵媚的少女眼神冷漠,“第二,我要你們打斷悟心拿銀子的那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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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觀音殿中出來後,元蘅麵上那股叫人心驚的冷漠頓時消失了,她眉眼帶著微微笑意往自個兒居住的禪院中去,一身橙紅色衣裙更襯得她明媚朝氣、生機勃勃,瞧著半點不像方才要打斷人手的那個人。
蔣媽媽和抱翠都驚訝於小姐的決斷,覺得這樣的小姐有些陌生,畢竟她們陪伴在小姐身邊許多年了,最清楚小姐是什麼性子,她們都知道她表麵上傲氣,實則心腸比誰都軟。原以為她隻會要求將悟心打一頓,沒想到竟讓人打斷她的手,還不準醫治。
倒是一旁的陸與神色如常,並沒有因元蘅的那句話而生出彆的想法。
元蘅瞧了他們幾人一眼,覺得陸與的態度倒是有些好玩,問道:“難道你不覺我狠毒嗎?”
蔣媽媽立刻道:“善惡有報,悟心犯錯就該打,小姐您還是太心善了,照我看應該連腳都打斷,再將她送進牢裡!”一邊說著一邊還拿眼神暗示陸與。
元蘅道:“奶娘,你不要說話。”
然而陸與並沒有看蔣媽媽,他不假思索地搖頭。
元蘅盯著他那對溫和的藍眼睛,問道:“為什麼?”
陸與卻沒有說出和蔣媽媽相似的話,而是提起了昨晚的事,“你身上帶著的那根長棍是並起來的兩柄刀,然而昨晚,你隻用棍子打傷查梁,卻沒有拔刀刺傷他;我跳進來以後,你誤會我是查梁的人,拔出了刀砍過來,但每一刀都避開我的要害,隻往胳膊處劃,你隻是想嚇退我,並不是真的想傷我。”
元蘅確實不想傷人,但她沒想到昨晚那種情況下,陸與還能觀察得這麼細致,她盯著他,臉不由微微紅了,不是害羞,而是因為興奮,嘴上卻不善道:“答非所問。”
說完這句話,元蘅轉身就走了,似乎對陸與的答案十分不滿,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她的嘴角已經抑製不住地揚了起來。
不,知道的人還要再加一個——係統。
眼見元蘅進屋關了門,係統無語道:【有必要這麼興奮嗎?】
元蘅眉眼彎彎,“你不懂,一個聰明細心還厲害的手下是多麼難得!最最重要的是,他還不像其他男子,對女子有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