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1 / 2)

鑽石海 鶴望西歸 5398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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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張小報之前,高聖川依著祝玉那天沒說完的半句話,大概猜測這跟關澈的母親有關,加上她在雲川說的那些話,初遇時對人的冷淡和防備,拚拚湊湊,他以為他早就拚出了她身後的陰影,但等他真的把上麵的內容一字一句讀完,才發覺,他對惡意的想象,還是太過膚淺。

泛黃小報上印著的照片,清晰度竟然不錯,他隔著九年光陰裡數不清的分秒,跟十八歲的關澈對視。那雙望著鏡頭的驚恐閃躲的眼睛,連帶著悲傷和麻木,像是一雙漩渦,把他整個人狠狠攪進去,讓他毫無還手之力。

照片上的她很青澀,瘦削得讓人心驚,她肩膀瑟縮著,雙手將一樣東西緊緊護在胸前,表情近似哀求,可鏡頭並沒有因為這份哀求手下留情,而是精準抓住了她生命中如此無助的一刻,並穿越時空,將它送到高聖川的麵前。

下麵跟著的是一張更大的特寫,她手裡抱著的東西,是A大的錄取通知書。

那一天她的同學朋友們雀躍著去學校拿通知書,迎接他們的都是欣喜驕傲的家長和遠大前程,隻有她,邁出校門,就被蹲守在門口的鏡頭圍堵,像一隻在森林中被圍獵者逼到絕境的鹿。

那本來應該是她人生中很值得慶賀的一刻,卻被人間的惡意毀得體無完膚。

而報道的標題更是其心可誅——

《妙齡少女目睹父親照相館香豔出軌經過,告知母親致其傷心絕望投湖自儘》

事情的主角巧妙地被替換成了無辜少女,而不是那個當著女兒的麵出軌的男人,也不是那個私輕生死、毫無責任感可言的女人。

好像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都是看到了一切的小女兒。

高聖川的喉嚨似乎被無數碎石堵著,它們細碎、尖利,咽下去一塊總有更多更硬的填上來,哽得他幾乎窒息。

有那麼一秒,他忽然明白了當時關澈的感受。

就是這種避不開、逃不過、分分秒秒縈繞在身邊的窒息。

這隻不過是萬分之一吧,他想,她那麼小,還什麼都沒有經曆過,她得多害怕,多難過。

想起昨天她上來搶奪手機的決然和事後驚恐恍然的表情,想起自己黑著臉說她“不負責任”,他簡直想抽自己一個耳光。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願意把自己最不願麵對的前因後果全部亮給他看。那傷口經年未愈,潰爛醜陋,可是她多想要有人看到她的傷痛,哪怕過程要剜瘡割肉,刮骨療毒。

多年來自以為站在勇氣巔峰的高聖川,此時此刻,完全臣服於一個女人的孤勇。

“你看吧,”關澈輕輕道:“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是我沒有守好秘密,也是我把看到的都告訴了她……是我害死了我媽,家破人亡,說得很對啊,都是我活該。”

她說得無比暢快,像在用一把鋒利的刀自殘,一刀下去血肉橫飛,除了痛,還有一種近乎病態的酣暢淋漓。

就好像她真的信了這一切,並抽離出來,跟所有人一起戳著自己的脊梁骨辱罵,這樣她就不再是那個千夫所指的人,而是“彆人”之中的一員。

那樣她就不會恐懼,也不會孤獨。

“放屁吧!”無處宣泄的怒火燒高聖川口不擇言:“誰讓你這麼說自己的?我現在是你老板,你經過我同意了嗎就這樣罵我的人?”

他拳頭攥到手心發疼,聲音不妙地戰栗著:“一個個的都是畜生,有權有勢的不敢惹,就會欺負一個小姑娘,是不是人?啊?他媽的是不是人?真彆讓我知道這些狗東西在哪,不然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打成二級殘廢!”

“你,”高聖川眼底覆上一層火燒似的薄紅:“你不許當真,不許覺得這些都是你的錯。你一個受害者,扛什麼罪犯的大旗?為什麼不報警呢,是不是害怕,不敢?那時候你要是認識我就好了,我……”

語無倫次說到最後,他終於一句話也說不出,垂著頭沉默下來,把筷子扔在一邊,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關澈靜靜地凝視他,遽然覺得在很深的地方,有一處很重要、但很隱秘的缺口,被一股力量嚴絲合縫地悍然填平。

那是在最艱難的時刻身後空無一人的惶恐,讓她在之後的人生裡,不敢靠近,不敢信任,於是乾脆把自己的生命也一並封存獻祭。

她需要的隻是這樣一份同仇敵愾的憤怒,甚至不用真的去做什麼,隻要有人為她憤怒、為她難過,她就能用它做燃料,繼續走下去。

就是這麼簡單的東西,她等了九年,竟終於在一個認識一個月的人身上,以一種玉石俱焚的方式得到了。

“已經過去了,”關澈幾乎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說出的話,在今天終於說出口:“你不要為我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