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1 / 2)

倪名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傅明灼家裡。

傅明灼就坐在客廳那張她給他買的床沿邊,眼眶紅腫,鼓囊囊的書包還背在肩上沒拿下來。

看到倪名決,傅明灼的情緒徹底山崩地裂,大眼睛裡迅速蒙起一層水霧,鼻子翕動著,嘴角向下撇去。“倪名決……”她帶著哭腔叫出他的名字,衝他張開雙手要抱。

倪名決快步走至她麵前,一手緊緊將她攬向自己,一手把她肩上的書包拿開了才抱她。

傅明灼實在是委屈得不得了,抱著他的腿,臉埋到他腹下,語不成句地跟他訴苦:“怪不得昨天我叫她們一起去超市她們都說不去,原來今天壓根就沒有秋遊,我明明對她們很好的,送她們禮物,請她們吃飯喝飲料,我把她們當好朋友的,她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她們太壞了……”

從傅明灼有記憶開始,幾乎每個人都對她抱著極大的善意,她的家人親戚一個個把她寵到天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會圍過來拉拉她的小手摸摸她的小臉,感慨著“好可愛的寶寶”;路邊商販會因為她多看兩眼就遞給她一串糖葫蘆;餐廳老板會送她特彆的小禮物……

再後來,她上學了,社交圈擴大,認識了更多的人,越發無往不勝,因為可愛漂亮的外表加上不怕生的性格,她總能輕易在同齡人中被簇擁,被全校老師記住和喜歡。

成長過程中,她很多次聽說過一個詞,叫世間險惡。

所以她在哥哥的耳提麵命下乖乖聽話,當一個很警惕的小孩,不隨便讓彆人觸碰,不隨便告訴彆人自己的私人信息,不隨便吃彆人給的東西,不隨便跟著彆人走,她防著壞人把她綁架或者抓走賣掉,防著特殊癖好群體對她圖謀不軌。

她不知道,世間險惡並非隻指殺人放火奸淫擄掠之類罪大惡極的壞事。

還有的險惡也許是出於嫉妒,出於誤解,亦或是出於漠視,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人性的惡便會□□裸向另一個無辜的人展露出來,它不會置人於性命攸關的危難之中,但它是一把隱形的鋒利匕首,會在彆人的心上留下猙獰的傷口。

“傅明灼,你跟我過來。”倪名決突然把她從床上拽起來。

傅明灼正哭到興頭上,抽泣個不停,踉踉蹌蹌地被倪名決拉進衛生間:“你乾什麼嘛倪名決。”

倪名決在鏡子前停下來,要她看鏡子裡的自己。

傅明灼看著鏡子裡那個眼睛浮腫、狼狽不堪的自己,想起自己小的時候每當哭,哥哥就會把鏡子懟到她麵前讓她好好看看自己的樣子,她以為倪名決也跟她玩這招,賭氣地撇過頭,拒絕搭理。

倪名決鍥而不舍,把她的腦袋掰正,麵向鏡子。

“看到了嗎?”倪名決頭微微低下來,與她齊平的高度,一起看著鏡子裡的她。

對著鏡子,傅明灼確實有點哭不出來了。

可倪名決的下一句話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內。

他說:“你知道自己現在是個美女嗎?”

傅明灼怔住了,驚疑地在鏡中與他對視。

“你現在是個大美女,自己知道嗎?”倪名決重複一遍,語氣更認真嚴肅,“美女”也換成了“大美女”。

傅明灼實在不明白他突然誇她究竟是何用意,她費解地回答:“我當然知道了。”

她毫無爭議地被評選為院花,甚至在偌大的校園都算得上有名有姓,學校論壇多次出現拿著她的照片尋人的帖子,她已經好幾次走在路上碰到彆人偷拍她的照片,還有不少膽子大的男生問她加微信,而且大都非富即帥。

她又不傻,也不瞎,她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漂亮。

“我覺得你不太知道。”倪名決說。

倪名決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傅明灼已經完全忘記哭的初衷了,隻顧著盯著倪名決等答案。

“你對自己的印象還停留在從前當小孩子的時候,始終沒有跳脫出來,以前大家喜歡你是因為你可愛,大部分人對可愛的事物都會有格外的憐愛之心,所以你很受歡迎,男女老少通吃。誰要是欺負你,不喜歡你,甚至會受到輿論的譴責——這個人怎麼這麼刻薄,跟一個小孩斤斤計較。”

倪名決稍稍抬高她的下巴,繼續說道:“但你看看你現在,這麼高,快一米七的個頭,都不用化妝,素顏朝天就吊打這座校園裡起碼百分之九十的女生,你有富足無憂的家境,起跑線就站在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窮其一生都無法攀登的高度。現在沒有一個新同學還會把你當成小孩子遷就疼愛,當你與彆人起紛爭,你再也不是弱勢群體,相反,對方才是,你有錢有貌,有什麼值得可憐?”

這番話裡信息量太大,傅明灼消化得很艱難。

“你要學會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你以後的生命中再也不會有一個像高一七班一樣的集體,幾乎每一個人都喜歡你、跟你做好朋友——事實上即便是高一七班,一定也有一部分人不是真心喜歡你,而是做表麵功夫。”

傅明灼連眼睛也忘了眨,怔愣愣地看著倪名決。

倪名決歎了一口氣,自後將她環住:“我不是在指責你錯,你沒有一點錯,真誠善良有什麼錯?錯的是那些辜負你的人,但是錯的是她們,最後受傷的人是你,所以你得保護你自己,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真心以待,我希望你從今往後拋棄那些無用社交,精簡你的朋友圈,必要的時候學會冷漠。”

在眾多家人老師朋友的保護下,傅明灼的童話世界維持得比所有人都持久,但也正因為如此,當童話坍塌,她比所有人都更難以適應現實世界的殘酷。

有一個溫熱的吻落在她太陽穴。

倪名決告訴她:“但是我向你保證,在我麵前你永遠可以放心大膽當小孩。”他看著她的反應,又開玩笑道,“如果我一個人範圍太小了點不夠你撒潑的話,我還可以說服陸沅和一概給你擴充領地,至於林朝啊,還有你哥哥姐姐外婆之類的,就要你自己搞定了。”

傅明灼破涕為笑,她轉過身麵對麵朝向倪名決,臉埋進他胸前去,悶聲悶氣地說:“雖然我今天被任曉和杜若雨給整了,但是我交到了我最想交的好朋友。”

倪名決:“……”

她又隨便認好朋友了?真是不屈不撓,樂觀又堅強,所以他說了這麼多她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不等他問,傅明灼自己就說下去了:“就是貝含之,你知道貝含之嗎?她名字跟我媽媽的名字最後一個字一樣。”她怕倪名決不知道貝含之,就給他科普道,“就是我另外一個室友啦,今天就是她告訴我秋遊改時間的。”

倪名決當然知道貝含之,長相清秀的女學霸,性格安安靜靜的,很是沉穩,帝城土著,名字高頻出現在寢室其它幾個男生口中,可惜高嶺之花一枚,專心學習,任憑彆人怎麼撩,她都不搭理人。

傅明灼要是和這樣的姑娘打交道,倪名決明顯更放心些,不過他也提醒傅明灼:“貝含之告訴你秋遊改時間,可能隻是舉手之勞,不一定是要跟你做朋友。”

“誰說的?”傅明灼不服氣地反駁,“貝含之不是微信上告訴我的,她是刻意趕過來跟我說的,那才六點半,今天可是周末。”

倪名決實在不忍心繼續拆傅明灼的台,但他更怕她又掌控不好火候,過度熱情最後傷到的還是她自己:“根據我室友的線報,貝含之每天都早起去圖書館,包括周末。”

“……”這下傅明灼無言以對了,乾瞪著眼,很難接受事實。

“……”倪名決想,也許他得循序漸進一下,不該一下子把她的童話世界拆得太厲害,總得給她一個緩衝的餘地吧,所以又馬上安慰她:“一般人交朋友都比較慢熱,尤其是這種性格比較冷淡的人,你不要這麼心急,說了幾句話就要跟彆人當好朋友,彆人壓力會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