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背刺(1 / 2)

聽見這句話, 一隊的人下意識抽出了武器。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看到人型生物,大家當然會認為是人。

然而末世之後,人們看到人型生物的第一反應, 就是先確定對方皮下的真實身份是不是喪屍。

何不言向外張望, 盯著那幾個人看了一會兒, 忍不住皺起眉頭,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儘管是背影, 他也能看見那些人露在外麵的部分皮膚。

看手腕和後頸的顏色,這些人應該並不是喪屍。

隻是這些人走路的姿勢……

何不言盯著其中一人叉開的腿, 以及對方微彎的膝蓋。

通常情況下, 人們是不會這樣走路的。

而且這些人用這種怪異的姿勢,走路的速度竟然一點也不慢。

周文竹沒有停車, 隨著車子越來越近, 何不言終於看清了那些人的樣子。

這些人無論男女, 都挺著一個碩大的肚子, 比十月懷胎的孕婦還要誇張一些。

然而除開肚子之外, 他們身體的其他部分卻很瘦, 因而看起來極其不協調。

車裡的人都意識到了眼前的景象有多麼詭異。

荒郊野外的, 到處都是遊蕩的喪屍和進化昆蟲, 普通人怎麼可能在這裡閒逛呢?

更彆提每個人還都挺著一個不方便行動的大肚子。

“渴……渴啊……”

“給我水……”

僵硬呆板的說話聲傳進了車裡。

隊裡的蜂鳥進化者湊近車窗偷看。

車外的人突然停下了腳步, 轉過身來,動作緩慢而整齊。

他們看向了車裡的人,呆滯的眼睛裡閃著陰鷙的冷光。

蜂鳥進化者猛地後撤,坐在後車廂的隊員刷地一下拔出了武器,對準了外麵的人。

就在他們以為要開戰的時候,那些人又緩緩轉回了身, 繼續按照原本的方向走了。

周文竹拍了一下方向盤,“太邪門兒了,他們到底是人是鬼?”

“水……水……”

車外的人依舊用平板的聲線,不斷地訴說著自己的渴望。

“跟上去看看。”何不言在後視鏡裡給周文竹打了個眼色。

這些人百分之百不正常,他們得調查清楚源頭。

否則以後有這樣的人混進基地,後果不堪設想。

何不言想著這些的時候,內心突然湧起一陣疲倦。

作為進化者,他的身體並不脆弱。

讓他感到疲倦的,也並非身體上的勞累。

何不言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拚命。

與其說他真的有多麼大公無私,不如說他在用忙碌麻痹自己的神經。

彆人沒有經曆過他所經曆過的一切,因此不會明白,他有多麼想報答燕司令的恩情。

燕司令對於一隊的人來說,是如師如父的存在。

末世前,大多數人麵對進化者時的心態,不是恐懼,就是利用。

一隊成立的時候,那些彆有用心的人製定了許多苛刻的規則,將他們視為沒有理智的野獸。

是燕司令為他們爭取了最基本的權利,將他們當做正常的孩子來看待。

這對普通人來說或許並不珍貴,對於他們這些從小被當做怪胎的人,卻異常難得。

喪屍病毒剛開始感染人類的時候,軍部的人就隱約猜到了災難的不可控製。

那段時間各個派係暗流湧動,很多人私底下都站好了隊。

一隊的人都以為,自己將會輔佐燕司令,在末世後為人類守住最後的淨土。

可是誰也沒想到,燕司令最終也被感染,死在了隔離區,讓他們連報答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的海東青基地……

就是一個笑話。

何不言揉了揉僵硬的臉頰,心想著:

亞人特勤隊還能存在多久呢?

他答應過燕司令,亞人特勤隊隻要不解散,就要像末世前一樣,守護這片土地,保護這片土地上的普通人。

但是,假如“亞人特勤”四個字,變成了權貴走狗的代名詞,那麼這個特殊的隊伍也將不再有存在的必要。

至少已經消失的二隊,早已配不上燕司令的期許了。

想起被扣押的那兩名隊員回來後的狀態,何不言隱約覺得,一隊也不會存在多久了。

不是所有人都想踐行自己的諾言。

如果不想背負背信棄義的罵名,那麼就得把諾言的前置條件打破。

比如——解散亞人特勤隊。

思索間,車子已經跟著那群怪異的人走了幾公裡,到了一個池塘的邊緣。

不確定水裡有什麼東西,周文竹沒有把車子開得太近,而是留在距離池塘十米左右的地方,靜靜地看著那群人到底要做什麼。

這時,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

那些嚷著口渴的人,走到水邊,噗通一聲將自己的腦袋整個插到了水裡!

“這豈不是要淹死了!”周文竹忍不住打開了車門。

“彆過去。”何不言的聲音冷了下來,“他們已經被寄生了。”

水裡冒出一陣氣泡,腦袋浸在水裡的人四肢胡亂劃拉了幾下,就徹底歸於平靜。

周文竹的眼珠轉動了一下,視線移到了池塘邊,“寄生?”

在他說話的同時,那些倒在水裡的人突然劇烈地抽搐起來,圓滾滾的肚皮表麵留下靜脈曲張一般的痕跡,底部似乎有許多活物在扭動。

“是鐵線蟲。”

像是印證何不言的話似的,倒在池塘邊的人抽動得更加劇烈了。

周文竹爬上車頂,看見水裡有黑紅色的細長生物,扭動著從那些人的眼睛、鼻孔、嘴巴、耳朵裡爬了出來。

成百上千的鐵線蟲從人的七竅湧出來,混合著血液,就像地獄裡開出的彼岸花。

那些人的肚子越來越小,逐漸趨於平坦,最終徹底乾癟了下去。

沒有了寄生蟲在身體裡的人,頃刻間變得像難民一樣骨瘦如柴,五官也隻剩下幾個黑黢黢的洞,仿佛死去多時的乾屍。

過了一小會兒,何不言拿著手/槍,向池塘邊走去。

躺在地上的人裡,有一個還有微弱的呼吸。

此時此刻,頑強的生命力帶給他的,隻有無儘的痛苦。

何不言走過去的時候,聽見那人氣若遊絲的聲音。

“求求你……殺、殺了我……”

“砰!”

回應他的是一聲乾脆的槍響。

“走好。”

池塘裡的鐵線蟲高高地昂起腦袋,方向對準了來到池塘邊的何不言。

緊接著,無數隻鐵線蟲從水麵鑽出,身體像天線一樣搖擺,探知著人類的方向。

何不言低下頭,往池塘裡看了一眼。

渾濁的池水能見度不高,但何不言還是看到了一些東西。

臉盆大小的釘螺、泛白的魚頭骨,以及……

何不言向後退了幾步。

一塊紫紅色的肉團伸出了水麵,不斷地向著何不言的方向伸展拉長。

是一隻巨大的水蛭。

何不言甚至能看清上麵縱橫的肌肉紋路。

“沸騰。”

水裡的腥氣消失在何不言的鼻端。

這次失去的是嗅覺。

池塘裡的水開始咕嘟咕嘟地冒泡,濕潤的蒸氣不斷地升騰。

那些探出水麵的鐵線蟲劇烈地扭動起來,發瘋似的往岸邊爬。

強化係進化者早已準備好了□□,等待著上岸的漏網之魚。

大多數的鐵線蟲和水蛭不等爬上岸,就被燙死在了水裡。

那些臉盆大小的釘螺也一個個縮回殼裡,半透明的肉逐漸變成了乳白色,無數隻細小的血吸蟲幼蟲從內部鑽出,然後被沸騰的水徹底燙死。

池水整整沸騰了半個小時,以確保裡麵的生物徹底死亡。

看著滿池的蟲子屍體,何不言的心情卻沒有絲毫地放鬆。

因為像這樣的池塘,在全國各地,簡直多到數不清。

而且,作為水源,死水可以被全部放棄,那麼活水呢?

難道活水裡就完全沒有寄生蟲了嗎?

何不言總不可能讓整個城市的水都一起沸騰。

除非基地願意給所有人提供高溫殺菌過的水,當做生活用水。

否則幸存者自己處理生水的時候,隻要稍微大意,將之濺進了口鼻、眼睛裡,或許就是一場災難。

何不言沉默著回到了車上。

普通人現在就叫苦連天,或許還為時過早了。

殘酷的末世,似乎根本沒有給人類留活路的意思。

拿出通訊器,何不言將自己得到的壞消息傳回了基地。

然而基地裡的人此時根本無暇顧及這些。

基地裡密集的人口,使得這裡在怪物們的眼中變成了一塊美味的蛋糕。

所有能自由活動的個體——進化昆蟲、進化動物、喪屍、變異物幾乎都聚集在了這裡。

它們不僅獵殺人類,也互相殘殺。

海東青基地變成了一個血腥、混亂的戰場。

指揮中心的人,正在焦急地聯絡著周邊的基地,尋求外援。

“海東青基地目前正在被大批怪物圍攻,我們懇求白枕鶴基地派出部隊,前來支援。”

對麵的回答讓通訊員白了臉色。

“非常遺憾,白枕鶴基地目前的兵力僅夠自保,恐怕無法支援其他基地。”

通訊員還想再說什麼,聽筒裡卻傳來通訊掛斷的嘟嘟聲。

“狗仗人勢的東西!落井下石!”通訊員紅著眼睛高高舉起通訊器,想起正在外麵拚命的戰友,最終還是將通訊器輕輕地放回了原位。

不能衝動,隻要能救下基地裡的人,又何必在乎這點羞辱?

通訊員做了幾個深呼吸,又一次聯絡了白枕鶴基地指揮中心。

“基地長……”

白枕鶴基地,站在基地長侯庸身邊的副官有些看不下去。

各大基地在基地成立之初,就約定守望相助。

如果白枕鶴基地現在確實沒有餘力也就罷了,可是白枕鶴基地所在的省份比海東青基地要冷得多,進化昆蟲帶給他們的影響遠遠沒有那麼大。

很多昆蟲還沒來得及成蛹,就已經被基地派出的部隊清理乾淨了。

副官明白基地長的野心,但末世是全人類的災難,任何事都沒有保住人類的火種重要。

同樣規模的鴻鵠基地就明白這個道理,為什麼基地長就是不明白呢?

如果海東青基地的人都死了,得到海東青基地的控製權又有什麼用?

權力真的能讓人這麼上癮,以至於失去理智嗎?

侯庸抬起一隻手,說道:“急什麼?我又不是真的不管。”

說到這,侯庸睜開眼睛,眼神冷厲,“不過,海東青基地既然敢公開殺死我的人,就得吃點教訓。”

其實侯庸這個人並沒有多麼顧及親情,謝永超的死,也並不能讓他傷心難過。

這件事的關鍵之處,在於海東青基地公然打了他的臉,讓他威嚴掃地。

侯庸不像謝永超,不會公然地威脅彆人,或者明目張膽地告訴對方,他在公報私仇。

但是侯庸相信,海東青的基地長是個聰明人。

對方一定知道怎樣才能讓他派兵支援。

再厲害的進化者又能怎樣?

殺傷力難道還能比得過一整支軍隊?

在怪物數量龐大的時候,人海戰術才是最有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