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家人湊在一起舉行家庭會議。
李老頭敲敲桌子,眾人的目光都鎖定在他身上,他清了清嗓子,“對於建軍通知的話,你們有什麼要說的沒有。”
這樣興奮的消息,李家人連李保國被老耿收下的事都來不及在意了。
李婆子脫鞋盤腿坐在炕上,懷裡抱著十來個雞蛋,“現在能敞開養雞了,我攢了這久的種蛋總算能排上用場了。”
“嗯,先抱一窩雞仔,抓緊時間去後山開三分地,就種玉米。”
李婆子有些得意,“村裡養公雞的人家不多,剛剛回來的時候,旺兒她娘還攔著我要換種蛋哩。”她懷裡那些種蛋,是在煤油燈下挑好的,是那些種蛋裡質量最好的。
李保國道,“政策規定最多能開半畝,咱家人多,要不就開半畝地吧!”
李愛國周桂花趙衛紅也讚同的點頭。
李老頭搖搖頭,“我活了大半輩子了,沒啥本事,但有一點記得清,槍打出頭鳥,不上不下挺好。抓緊時間找塊兒好點的地,彆被彆人搶了先。”
他又咂摸了兩口煙,嗆得身邊坐著的李四妮咳嗽了幾聲,李梅梅立馬噔噔噔跑到她爹娘的房間,提了一個半舊的熱水壺出來,她小小的身子提壺還有些費勁,趙衛紅看見了,連忙接了過來,“還是咱們小妮兒最貼心。”
趙衛紅倒了水,李梅梅把其中一碗推到李老頭麵前,細聲細氣,“爺,你多喝點水,少抽點煙,廣播裡頭說了,抽煙對身體不好。”
李老頭咧嘴笑,愛惜的摸了摸煙袋,跟了他半輩子的老夥計了,早就丟不下了,不過小孫女小大人的樣子逗笑了他,連忙道,“爺不抽了。”
家庭會議開到月上柳梢頭,一家人好像都興奮的睡不著覺,連大妮幾個,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第二天一早,都沒讓李婆子催,李愛國和周桂花就起床了,看來昨天的家庭會議開的很成功,連家裡最懶的兩個也動員起來了。
李梅梅明白,這是他們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她不再去想那些可能發生的事了,按照她的小老百姓思想,天塌下來還有個高的頂著呢,李家人都是本本分分的農村人,不去沾染不該沾的東西,誰也陷害不到他們身上。
好在她知曉未來,起碼大方向不會走差,何況這十年一過,新中國將迎來最好的時代,多少大佬有錢人就發家在七八十年代,沒準她也能做個富一代呢。
李梅梅這樣想。
昨天晚上挑好的種蛋,李婆子一早就放到了窩裡,大花這隻老母雞的天性使然,立馬就臥到了雞蛋上縮成一團。
“保國她娘,在家不?”高亢的女聲遠遠就響起了。
“在呢,咋啦?”
“給我換幾個雞蛋行不。”趙建軍他娘小跑著進了屋。
一進門就自己在水缸裡舀了瓢涼水咕嘟咕嘟喝了,“可累死我了。”
她是小腳,跑著過來可不是累的慌嗎。
“保國娘,給我換幾個種蛋成不?”
李婆子爽快道,“成,怎麼不成,一個換一個,我也不占你便宜。”
趙建軍作為大隊長,這麼多年對村裡的貢獻也是有目共睹,他娘作為隊長老娘,也從來不仗著自己有個好兒子乾活偷閒,趙家人在紅旗村的口碑高的很。
趙老娘嘿嘿一笑,從褲兜裡掏出幾張毛票來,“我不拿雞蛋和你換,娟兒有了,明天我讓誠子提著去公社看看她去,就當我是問你買的。”
李婆子也不做假,麻利收了錢,從廚房裡抱出一個裝雞蛋的洋瓷盆,放到趙老娘麵前,隨她挑選。
做完了一門生意,李婆子喜滋滋的把毛票貼身藏好,“老姐姐,彆人要問起來,你就說是在我這裡換的,千萬彆說買的。”
等趙老娘走了,李梅梅放下喂雞的食盆,跑進她奶的屋,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一圈,鬼精鬼精的。
“奶,咱們割點肉包餃子吃吧!”
李婆子從炕上跳下來,居高臨下的剜了李梅梅一眼,“嘴饞的要死,吃餃子要肉要麵,我從哪給你弄這些東西。知不知道現在好多人連飯都吃不上了,能有個糊糊吃不錯了,還想吃餃子,想的美。”
人生已經如此艱難了,再不想的美點,以後可咋過呀!
李梅梅笑嘻嘻的跟在她奶後麵,她臉皮厚,“奶奶奶,我剛都看到趙奶奶給你錢啦,我爹要去農具廠當工人,這多好的事啊,奶你可是最大方的老太太,我最喜歡你了,你看我長的又瘦又小就是肉吃的太少,你給我多吃點肉,我長大一定是咱李家最好看的。”
李保國新鮮出爐的師傅老耿給自己徒弟找了個農具廠的工作。
李婆子笑彎了眼,“你小人家的,誰教你說的這些話?”
“我聰明嘛,不用教就會了。”李梅梅驕傲的挺了挺小胸脯。
李婆子伸出兩根手指,在孫女白白嫩嫩的臉上掐了掐,還彆說,他們李家人所有的優點都長到小妮兒臉上了,十裡八鄉再找不出來比她還靈秀的娃兒。
“不是奶騙小孩兒,公社的肉供應的緊著哩,現在有票都買不到了。”
畜牧站的豬好些都拉到省城了,這是翠花女婿來送雞的時候說的。
正好李老頭從外頭進來,隨口道,“隊上分的那兩斤肉不是還剩下不少,多切兩個白菜,少放點肉不就行了,到時候我把老耿叫上,咱們也正兒八經吃一頓飯,以後吃了大食堂,這機會可就少了。”
聽老頭子這麼說,李婆子也覺得有道理,一拍大腿,“你說的也有理,”又頗為遺憾的補充道,“就是這臘肉包餃子沒有新鮮豬肉好吃,到時候我再剁半隻雞,炒兩個下酒菜,就當提前過年了。”今年的年估計要在大食堂過了,大食堂能吃飽不假,但是今年這光景,要想吃的多好,想的美!
作者有話要說: 有關《農業十二條》的政策是我上網查的,中央確實公布過這樣的措施,但當時的情況下,應該很快就流產了,六十年代中期,形式已經越來越嚴峻,據說走的資本家在那時就開始居家遷往國外,六六年,以某事件的開始為標誌,中國近代史上混亂的十年開始,這也是中國在尋求發展的道路上走過最為曲折的路。
願祖國永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