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1 / 2)

趕著驢車的是一個精悍的寸頭老人,姓張,紅旗生產隊進城不方便,走路就得三四個小時,好在偶爾有驢車進城,不過要先和老張打招呼坐車,還得一大早過來等車,來晚了可就擠不上了。

算上李梅梅,車上一共六個人,擠一擠剛好坐下,老張剛甩了一鞭子在驢屁股上,後頭就有一個人追來了,邊跑邊喊“老張等一等,老張等一等我……”

老張理都沒理,又甩了幾鞭子,這山路不好,驢累著嘞,拉人太多驢也受不了不是。

李梅梅坐在李婆子懷裡,眯著眼睛往後麵看,那人看身形倒是像趙二珍。

可不就是她嗎,趙二珍沒趕上車,氣的跳腳,掐腰罵了老張好一會兒才氣衝衝的轉身離開。

結婚這兩年,她過的滋潤,去年還生了個兒子,看起來豐腴了不少,李中華父母疼孫子,隔三差五的往這邊寄東西,趙二珍今天就是準備進城取包裹的。

一路上,馬婆子又找了幾次茬,都被李婆子懟了回去,吵架她就沒輸過,還能怕這個死老太婆不成。

日頭越來越大,離村也越來越遠。

一連顛簸了一個多小時,李梅梅的胃都要甩出來了,看到越來越密集的建築,終於鬆了口氣,我的天,再不到她就要吐了。

和另外幾個人道彆後,李婆子就帶著李梅梅一路打聽著往紡織廠的方向走,李梅梅費力提著裝雞蛋的籃子,緊跟在李婆子後麵。

“奶,為啥馬家奶奶老是針對咱們家?你以前打過她?”李梅梅對這事好奇好久了,有啥深仇大恨能讓這兩人記了這麼長時間,每次見麵都要掐的。

李婆子冷哼一聲,咬牙切齒,“老虔婆賊心不死,惦記你爺著呢。”

李梅梅一驚,這事和她爺爺有關係?

她連忙追問,李婆子還扭捏上了,半天才願意講。

“可不是有關係嗎?彆看奶現在老了,當年可是十裡八鄉一枝花,提親的人把門檻都踏破了,要不是看你爺長的俊,也不能跟了他這麼個窮鬼,馬婆子當年做姑娘的時候,也看上你爺爺了,不過你爺爺可沒看上她,扭頭就上我家提親了。我結婚那天,還好奇這誰家的姑娘看我的眼神咋像要吃了我,後來和她吵了幾次,我就差不多弄明白了,都是你爺惹的禍。”

馬婆子和李老頭是一個村的,打小就喜歡他,自從李老頭娶妻後,她還賊心不死的挑釁了李婆子幾次,後來就被她的父母嫁給了馬賴子,馬賴子的爺爺是地主,長原解放的時候就被打倒了,偌大家產充公,受不了一命嗚呼了,隻給兒子留下一個爛攤子。

雖然這家產和宅子都充公了,不過馬婆子娘家覺得這瘦死的駱駝總比馬大吧,老馬家世代地主,狡兔三窟的道理老農民都懂,沒理由他們不懂,暗地裡肯定給子孫留東西了,所以馬婆子一家早就盯上人家那點底子了,哪怕不惜搭上一個閨女也要狠狠宰上一筆。

所以說,不管有沒有李婆子,李老頭都不是他們看好的女婿人選,長的俊又不能當飯吃。話說回來,馬婆子當年條件也不差,也是鄉裡一枝花,條順盤亮的,長的漂亮著呢,她家裡人也是奇葩,為了錢啥事都能做出來,覺得這個女兒奇貨可居,要的彩禮嚇退了好幾家說親的人。馬賴子家出的起高昂的彩禮,他們也不看人品成分,就這麼把閨女“賣”給馬家了。

老地主是給兒孫留下一點家產不錯,不過架不住馬賴子的爹不爭氣,染上鴉片了,上了癮之後不僅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那點底子也被掏光了,所以馬婆子還真沒過上幾天好日子。

被自己爹娘坑了一把的馬婆子,不敢怨恨自己的親生父母,把這點憤恨轉移到了李婆子身上,老是覺得當年是李婆子橫插一杠,她和李老頭才沒成,看見李婆子那張臉都恨不得上去抓兩把的。

李婆子連帶著馬賴子一樣看不上,“那就是個二皮臉,貅媲,誰跟他誰倒黴,現在都啥時代了,還整天擺著少爺的譜,指望著婆娘伺候他吃喝拉撒,還是咱隊上人心好,給他這個階級敵人一口飯吃,我看他這個死樣子,以後還是要吃大虧的。”

又走了半個多小時,紡織廠的家屬樓終於到了,她們也沒來過這地方,李婆子有些拘謹的和門衛打聽了三單元怎麼走,得到答案後,從包袱裡抓出來兩個西紅柿塞給人家,這才帶著李梅梅往李衛國家走去。

家裡沒人,許是李衛國還沒下班,她們就又提著包袱下了樓,在樓下等了好長一陣子,李梅梅才看到李衛國小跑著回來,連忙叫了人。

“娘!小妮兒也來了呀,”李衛國停了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有些埋怨的道,“你咋不告訴我你今天來,我好去接你,這麼遠的路你還帶著小妮兒咋走過來的?”

李婆子滿不在乎的擺擺手,這點子路她咋就走不過來了,以前村裡沒驢車的時候,好幾個小時的山路都能走,現在這才走了多久,而且還是平地,一點事兒不費。

“行了,行了,彆廢話,渴死我了,快帶我和小妮兒上去喝口水,前晌就沒喝過水,都快成人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