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五類分子(1 / 2)

苟得富好不容易講完了話, 底下聽著的李梅梅都困了,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接下來, 披豆大會正式開始,無產階級革命萬歲……”

戲台子上方,懸掛著橫幅, 上書幾個大字,“對□□分子馬伯清的批'鬥教育”,是了,馬賴子大名叫馬伯清,這麼多年叫他馬賴子叫習慣了, 猛的一聽人家的大名還不知道說誰。

“……來人,把□□分子馬伯清的家屬也押上來。”苟得富振臂一呼, 就有兩個民兵上前,拉扯著馬婆子上了台,還有一人把一個寫著“向**認罪”的牌子掛到了她脖子上。

李梅梅甚少見這樣的場麵,馬婆子這人算不上惡, 最多就是個碎嘴子,愛說人長短,本質上還是個苦命人,年輕時父母為了豐厚的彩禮錢把她“賣”給了馬賴子, 大半輩子都在伺候彆人, 娘家的福她沒享,婆家的苦她吃了個儘。

作為紅旗生產隊大隊長的倪大成不說話,苟得富喜歡出風頭, 就站起來主持這個會,喝令馬婆子道:“宋慧芬,現在當著這些人民群眾的麵,老老實實得交代你的罪行。”

苟副主任這話剛落下,李梅梅聽到馬賴子不甚洪亮的聲音,“等一等,等一等,苟主任,不關她的事,她是苦命人,她跟我的時候我家早就不是地主了,這事村裡人都知道,不信你問,你問啊,苟主任開恩啊!”

畢竟是伺候了自己大半輩子的人,馬賴子還是有那麼一點良心的。

開恩?開個屁恩!

苟得富最討厭彆人稱呼他為“苟主任”,聽著就像“狗主任”似的。

這邊他還沒有說話呢,那邊就有幾個村民已經喊起來了。

“打倒地主婆!”

“地主婆是人民的敵人,打倒地主婆!”

“吃了我們的肉,喝了我們的血,馬賴子是地主,他婆娘就是地主婆,必須承認自己的錯誤,不能放過他們。”

這有人帶起來,底下喊口號的聲音就開始此起彼伏了。

得,這下群情激憤,不鬥都不行了。

“……我舉報,我要立功,彆打我,彆打我,”馬婆子被兩個民兵按在地上,哭的頭發四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我舉報宋鐵牛買賣婦女,他現在的女人就是他從拐子手上買的,賣身契在他帽子裡縫著,不信你們去搜,去搜啊!”

宋鐵牛,宋慧芬,都姓宋,沒錯,宋鐵牛是馬婆子的親生父親。

馬婆子的親爹親娘都不是啥好東西,那時候隊裡其他人都不願意和馬家結親,雖然地主家家底厚,但是保不齊哪一天紅軍打過來,那就是把閨女往火坑裡推。

和彆人不一樣,宋鐵牛夫妻兩個就不擔心閨女的死活,要了一大筆彩禮,把閨女嫁過去了。

閨女嫁了沒有兩年,馬婆子親娘就害了癆病死了。

她父親宋鐵牛拿著閨女的彩禮錢,從拐子手上買了個十幾歲的大姑娘當媳婦,後來又生了三兒一女。

十幾歲的大姑娘,又是被拐的,跟了個比自己爹年齡還大的男人,心裡咋能願意,不管人家怎麼求他,宋鐵牛還是強迫了那姑娘,還一連生了幾個娃。

年輕的女娃鮮靈的似一朵花兒,宋鐵牛恨不得死在人家身上,害怕人家跑,賣身契也藏的死死的,鄉下人不懂什麼法律,不知道買賣人口犯法,叫他想著,隻要這賣身契一輩子都在他手裡捏著,這女人就跑不了。

這老頭活得時間還挺長,七十多了,身體還挺硬朗的。

馬婆子最了解她爹,什麼重要的東西都藏到帽子的夾層裡,錯不了。

她這一輩子過的多苦啊,想嫁的人沒嫁上,想過的好日子沒過上,生了幾個兒子都是白眼狼,不孝子,都是她親爹宋鐵牛害的,既然都這樣了,那就魚死網破好了。

李梅梅眯眼朝著宋鐵牛看去,那老頭明顯慌亂了,再看看,彆的人都是丈夫妻子一起來的,他老婆明顯不在場。

“領導,我們要求去宋家檢查!”郭小滿義憤填膺。

郭小滿就是老李家對門老張家的兒媳婦,以前還偷殺過老李家的雞,因為這事還和李婆子大吵一架。

現在是隊上的婦女主任了。

瞧人家這話說的,“我是咱隊上的婦女主任,如果宋慧芬說的是真的,那她爹宋鐵牛就是買賣婦女,主席他老人家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這半邊天是他說能買賣就能買賣的,鄉親們,咱們得去老宋家好好問問他婆姨!”

李梅梅又聽見旁邊的五奶奶說,“對了,說起鐵牛嬸,這都好些天沒見她人了,你們見她沒有?”

“沒有,哪能見上,鐵牛叔看鐵牛嬸跟看犯人似的,誰能見著。”